一路上,封玉珩健步如飞,他看到官兵和林府的人正在拿着画影图形逐个盘查,他装作不经意地看了一眼那些画像,因为他蒙着面,又不是自己平素的着装,竹韵也是经过乔装改扮的,所以画得并不像。
昨晚发生在醉雅阁的事已在街面上传得沸沸扬扬,有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也有人暗暗叫好说林家恶有恶报。
对于伤人者的目的和动机,大家更是众说纷纭,有说寻仇的,有说图利的,还有说情杀的,传闻经过众人之囗衍生出多种版本。
以讹传讹的事,本来就是越传越离谱,传到最后竟然还有人说醉雅阁内血流成河死伤众多的。
封玉珩回到家时已是午后,家中果然已经乱作一团,府里们家丁几乎都被派出去寻找他的下落了。
封员外和封夫人急得直掉眼泪,听闻了林语峰被刺杀的消息,再听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传闻,他们十分担心封玉珩也在那里,就怕刀剑无眼伤到了他。
看到他平安归来,封夫人飞奔过去,一边拍打着他一边哭着道,“玉儿,你到底去哪了?真是个让人不省心的孩子?”
封玉珩一迭连声的安慰着封夫人,“娘,别急别急,是孩儿不好,孩儿喝多睡着了,一觉醒来竟然天亮了。”
封员外又急又气了一夜,此刻一拍桌子,怒气冲冲地训斥道:“玉儿,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越来越荒唐了,日夜在那些烟花柳地流连不说,竟然还夜不归宿,如若被林家知晓,你让为父的颜面何存?”
封玉珩有些无奈,他虽年已弱冠,却还是被当成了孩子一样,不过一晚不见就鸡飞狗跳的,连忙道:“爹,孩儿是在朋友家饮的酒。”
他去的时候是独自一人去的,最初只是为了去寻找竹韵,所以在醉雅阁时都是极力地避开了所有的熟人,就连匡威和李季兴都不知道他也去了那里,如今为了减少麻烦,更不能据实以告了。
即便有人看到他曾经在醉雅阁出现过,应该也不会怀疑到他身上,毕竟如今他家和林家的关系很不一般,可是如何解除这种不一般的关系呢?
虽说尚不能百分之百地确定竹韵是他情之所系,但也不能否认,她在他心里已经扎了根,如今让他求娶他人,他似乎有些做不到。
而且,他迫不及待地想把梦中的情景弄清楚,那些似假还真的情景竟然让他又渴望又害怕。
封员外神色稍松,语气也和缓了很多,“既然是去了朋友那里,为何不遣人回来说一声?害得我和你娘担心了一夜。”
封玉珩对着二老一揖,“是,昨日喝多了,孩儿以后会注意的。”随即想起忘忧的事还要交待一下,忘忧不是本名,签得也不是卖身契,她离开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便和封夫人道:“忘记和娘说了,前几日忘忧说有急事,和我请辞了。”
封夫人点了点头,儿子可以毫发无伤地站在自己面前,她已经心满意足了,其他的事自然都不会放在心上,何况忘忧本就不是她理想中的丫鬟人选,“知道了,我说这几日怎么不见忘忧了呢。”
封玉珩心中盘算着去赵琮柏府中照顾竹韵的事,便和封员外封夫人道:“爹,娘,孩儿有一朋友即将离开金陵,请我去他府上盘桓几日,不知可否?”
封员外皱了皱花白的眉毛,“什么朋友?不会是你的那些狐朋狗友吧?”
也难怪封员外不信任他,这两年来,封玉珩的确太过放浪形骸了,本事和能力与日俱增,但同时也不像以前那么乖巧听话了。
封玉珩有些头疼地抚了抚额头,“爹,孩儿虽说贪玩了些,可也有很多生意上的朋友需要联络联络感情,各个府上也该经常走动走动的。”
封夫人白了一眼封员外,舍不得自己的孩子有一丝一毫的不自在,“我相信玉儿做事是有分寸的,你这当爹就别瞎操心了。”
封员外无辜地瞪大了双眼,玉儿遍寻不着时,她担心的吃不好睡不着,埋怨他没有多请几个人跟着玉儿,如今却来说他瞎操心,女人果真无论何时都是不讲道理的有道理。
封员外道:“你娘的生辰就要到了,你不要忘记了。”
封玉珩道:“孩儿记得,新衣已经快要缝制好了,听闻金陵城新来了个杂耍班子,技艺高超,孩儿这就叫人请了来,给爹和娘解解闷。”封玉珩有些愧疚,第一次对父母双亲说谎,他的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封员外不疑有他,相信了封玉珩的一番说辞,“那你去吧,出门小心点,现在路上乱得很,多叫几个人跟着你。”
封玉珩连忙摆摆手道:“爹,不用,我的武功足以自保,带那么多人去朋友家反而不好,小茶一人跟着便可,爹和娘也累了,去休息休息吧。”
封玉珩在家住了一晚,次日一大早便收拾了一些衣物细软,拿着龙泉剑,辞别了父母,带着小茶先来到了匡威家,他想探听一些关于赵琮柏的来源根基,李季兴正好也在那里。
彼此见过礼后,大家分宾主落座,匡威也不用他们问,便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唾沫横飞地说着自己打听到事,“昨日发生在醉雅阁的事,我细细地调查了一下,没想到竟然牵扯到一件无头公案,这松筠姑娘本是浣纱村人,她所居住的村落俱被灭门屠村,据说是林语峰派人去的,但一直查无实证也就不了了之了,她家破人亡,就来找林语峰寻仇。”
李季兴纳罕道:“竟有此事,因何会被屠村?”
匡威挠挠头,“好像是有一个叫齐玉展的人得罪了林语峰,你想那林语峰是何等样人?岂容有人放肆。”
“齐玉展!?”封玉珩一惊,一个在他梦中曾经出现过的人,他感觉就是自己,却原来另有他人,这让他的心中产生了一丝嫉妒,嫉妒那个和竹韵青梅竹马的男人。
“是啊,对了,还有一件事,封兄料得果真不错,听闻那松筠姑娘的确有一位青梅竹马的表哥,应该便是昨日逃掉的其中一人。封兄真是明察秋毫,前些日的赌约,我输了,我愿赌服输,今日便将一百两赌金奉上。”
封玉珩微微一笑,摆摆手,“这倒不用,听说昨晚在醉雅阁出现了一个叫赵琮柏的人,我对他倒有几分好奇,不知道他究竟是何许人也?”
匡威将一杯茶饮尽,接着说道:“他?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你们说怪不怪?那赵琮柏竟然查无此人,不过有一位皇室贵胄与他的名字倒是十分相似,曾经叫过赵伯琮,现如今的建王赵昚,李兄位列公卿,应该是见过的吧?不知是不是他?”
李季兴尴尬地笑了一笑道:“幼年时的确见过几次,可这些年家慈病弱,便不再进宫请安了,皇恩浩荡,念在我父是搭救皇上时阵亡的,特加封我为襄国侯,但这只是个虚职,而且我又从不参与政事,所以这位建王长大后的样子,我是真的不知道了。”
当年宋金一战后,北宋战败,都城被破,徽钦二帝还有大量的赵氏皇族、后宫妃嫔与贵卿朝臣等共计三千余人被掳到金国,当今皇帝在当时还是康王的赵构逃了出来,在一些忠臣志士的帮助下,南下称帝。
封玉珩想起赵琮柏的气度作派,不由得心中一动,“不知这位建王是个什么人物品性?”
匡威压低声音道:“听闻建王是个只喜欢吃喝嫖赌到处游山玩水的闲散王爷,不知皇上当初为何会选他当皇子?”
封玉珩皱了皱浓眉,“闲散王爷?如今建王可还在宫中?”
“这我就不知了,应该是不在吧,听闻他经常不在宫中,到处玩闹取乐。”
封玉珩暗暗思量,渐渐地理清了一些思路,竹韵、松筠和梅暄是三姐妹,因被林语峰灭门屠村而家破人亡,三人分离多年,如今好不容易团聚。
如果赵琮柏真的就是建王,那这位建王绝对没有那么简单,皇上无子,当初选他为皇子肯定是因为他有过人之处,如今奸臣当道,秦桧一党势力庞大,他只有暂隐锋芒,才能更好的安身立命。
那么,建王去醉雅阁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应该不只是游山玩水赏美人的,他应该知道醉雅阁是林家的产业,林家的背后就是秦桧,他那么巧就出现在那里,是为了麻痹秦桧,还是有意针对林家?
如果不是自己刚好知道竹韵、松筠和梅暄是三姐妹,听闻了她们和林家的大仇,恐怕自己也会觉得这位建王只是慕松筠之名去的醉雅阁。
建王自然也是知道那些的,那他此行的目的就值得深思了,是皇上授意还是纯属他的个人行为?
想到此,封玉珩不禁直冒冷汗,如果建王也许还有皇帝真的有意针对林家和秦桧,那他封家恐怕也难逃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