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言意难尽,牵泪亡,说心寒,不允苍天语。
——《晏七九笔》(其四)
怎会如此?
竹子失神跌坐在地上,她未曾预到这大人生性如此凉薄,反而倒把一耙,将白的化为黑的,大人这是要活生生地逼死夫人啊!郗渺人的痛喊声响彻耳际,期间还杂有啜泣声,晏青眼神寒凉入骨,耻笑一番便甩袖而出。
“竹子,我无事。”郗渺人见那人已经远离,起身把竹子扶起来,“地上湿气重,女子可不能这般。”
竹子泪眼婆娑地扭过头,郗渺人的轮廓在她眼帘里是模模糊糊的,郗渺人的下半身都被血染尽,以至于竹子被她吓呆了,竹子匆匆站起把郗渺人搀到床上,叨叨道:“夫人你可不能被大人刺激到,该歇息还是要歇息的,等夫人身子养好了,咱们再去讽刺那大人去!”
“我无碍,那药我并没喝下去。”郗渺人淡然解释道,这竹子心好歹忠实,她也不好再去隐瞒下去。
“啊?”竹子一怔,又低头抹去自己的泪水,那血裙在她眼底变得更为清晰可见,若是夫人是骗大人的,那这血可蒙骗不了任何人。
“你只需知道我无碍就好,这血自然是我的。”郗渺人轻抚着刚才用裙摆缠住的伤口,好在药物随身携带,不然流失那么多血,她就可能晕过去了。
竹子抿紧唇不语,羽扇般的睫毛儿扑簌着,垂头替郗渺人拾掇了那软塌之上的血污被褥,这些褥子可是洗不净了,她得寻个机会把这些玩意私底下烧了去,免得青禾苑那位瞅见暗自偷乐呵。
晃晃几日过去,晏青竟是一步也没有踏进飘渺阁,郗渺人因大放血身子格外虚弱,一切都交给竹子打理,天阴阴下来,小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形成连绵不断的雨丝儿,从檐上积住的雨水滴答滴答坠下去,啪地一声渐开来,这还不过春日,她只惶惶觉得残秋将至,早早让竹子备好了暖炉。
暖意从那暖炉上递到手心里,落梅点心已渐渐黯淡无生机,她的面颊更为惨淡,白皙到几近透明,下巴尖尖瘦瘦,令人禁不住心疼,竹帘被卷起,冰冷的雨丝啪啪地打着她的脸,她望着这春日雨景,府外小街,绿荫间小道,下人匆匆而奔,这一大片的景象全映入到她眼底,只见她那里生息殆尽。
“夫人?你怎么起身了?”竹子见此把放下竹帘,外界那雨景被她隔开,郗渺人浑身疲态,知晓自己此番作为甚是不好,认命听从竹子的叨扰,回软塌小憩,这阴雨绵绵几日,也不知晓什么时候是个头儿,那个负心之人,真是心悦那北盛啊!
“夫人,你还是早歇息为好,别在想事了,那小公子可经不起你折腾。”竹子笑意满满,眸光里似是藏有灿灿光芒,如今小公子还在,看大人能翻得出何种理由赶夫人出府。
“知晓,你无事便下去吧。”郗渺人扶额言道,自那日过后,竹子那胆是愈来愈大,不过皆是好意,她也不好责骂,只能任由她去了。
竹子理解郗渺人气闷,于是不再烦她,轻轻踩着小碎步合上门,默声退了。
“大人,你这几日怎么不去大夫人那边。”白药手执一把青伞缓缓走到院中,自从大夫人怀了身孕,按理说应是喜事,大人怎会在这凉凉天气而去淋雨呢?
“莫问。”晏青暗哑出声,他有罪,他丧尽天良心狠手辣竟然下得去手去亲手葬送了他儿性命,可是他又是功臣,为了能率领那十万将士踏平锦国山河,他抛弃弑子,只为一个“忠”字,这些时日,他理不清那些混乱的愁绪,它们像是绵绵不断的丝线剪不断。
白药闻此言心惊肉跳,容颜显上惧意,她差点忘了晏青肩上重担,这时再在意大夫人岂不是会延误了国事!
晏青执意淋雨赎罪,白药也不再拦他,每每有时,她羡大夫人和大人夫妻二人情分重,可也在默哀这份无终的缘分,那大夫人总归是南锦人,带不去北盛,可晏青若归北盛,密探身份自是掩盖不住,那大夫人终究还是要被杀!
“可叹天下红颜,终是薄命矣!”白药戚戚然言道,那身边的丫鬟不解主子这番感叹从何发出,白药只是默然。
天雨停,吵吵嚷嚷的嬉闹声重新现于大街小巷中,鹅卵石路上还有些湿润,路来路往的下人总是小心谨慎的,生害怕一不小心甩到周边的花泥里去,花成了那俏皮猫儿。
“你身子可是养好了?”晏青扫过郗渺人,像是厌恶一般,连停留都若指尖空气逝时,唯有苍天可知,他心有多胆颤。
“那日民女听得分明,尚书大人告知民女休书早备好,民女今日自然是携休书出府,然民女好奇,那青禾苑的二夫人大人如何处置?”郗渺人虽脸色寡白凄凄,但气势未有弱半分,她眼上羽翼闪闪眨动而过,眸子盯上那对面之人。
连夫君都不叫了......晏青心尖儿都在抖,他身形不动,从桌间拿出置放的休书,抬手甩到郗渺人脸颊上,锋利的纸边缘划破了她的脸,一道血痕霎时现身,晏青嗤嗤一笑,言道:“药儿才是本大人真心心悦之人,自是待在府内。”
郗渺人猜不透他的心思,目间微微惊愕,为何白药就能待在府里?她两重身份多年不被人发现,不可能是这般原因,如此说来,往日那妾有意郎有情的种种现象是欺骗!哦对,本身就是,不然不会有那穿肠毒药。
郗渺人拾起那休书,一下一下撕掉成纸片儿,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她唇边一抹清淡笑容,眸光冷意惊人。
“大人,若是只休民女一人,民女不甘呢!”话音未落,郗渺人扭身冲了出去,她可是君惊鸿,生性张扬狂傲,怎可受着委屈?怎可?
晏青见郗渺人受了刺激,起身急急追去,他不曾想到渺渺会如此动怒,白药她,恐要受点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