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千流光，寻处赤乔心。

——晏七

郗渺人眉毛时蹙时松，瞥着晏七一时间难以启齿，直至寒意侵来，郗渺人才恍惚间瞅着晏七，轻笑言道：“你想要何物？我尽所能给你。”

至于晏七所说的交易，郗渺人只当是戏言，毕竟一幼童，能给予她什么？况且她想要的，恐怕神仙也难圆她愿。

“我……”晏七闻言迟疑，纠结着要不要说出那惊悚渗人的话语，却无意间掠过郗渺人眉眼之处落寞神色，蓦然决定不说，这个在史书上以人头落地的凄惨女子，她怎么忍心伤害？

“嫂嫂，等哥哥回来去临安街头吧，那里品香楼桂花糕一绝，我已经眼馋已久了。”晏七转而言道，睁着闪烁清秀的杏眼望着郗渺人，满满地都是眼馋之意。

郗渺人听闻这话猛然失笑，无奈应许这个孩童幼稚之举，待晏青回来时正是二女其乐融融之景，郗渺人一见他笑意敛下，漠然视之。

晏青心情甚好，也不在意郗渺人的冷情，笑吟吟言道：“走吧，渺渺，七儿，我们回府。”

郗渺人长吸一口气，正欲走出，晏青突然转身上下打量着郗渺人着装，抿唇从侧殿一出拿出一鹅黄袄裙，递至郗渺人手上，用意清晰明了，郗渺人默然接过，匆匆寻隐秘处换好，后用药物水化开脸上涂抹之物，露出她原本面容。

清眉弯若朦胧夜月，淡眸冰凉若水，鼻尖小巧精致，薄唇紧抿，鹅黄荷叶刺绣袄裙着身，映得她肌肤如玉，温文气质浑然天成，即便不笑也看起来赏心悦目，晏青眸低眸含笑，显然对此极为满意。

晏七眸光不咸不淡掠过郗渺人，她可是初次见这郗渺人修女容之样，不比苏嫂嫂倾国倾城，算得上是清秀佳人，不过谁让郗渺人靠才华吃饭呢？晏七耸耸肩想道。

窗外冷雪飘飘，洒落郗渺人肩头，她长睫敛下，遮住她纷繁思绪，不紧不慢随在前面二人后面，那晏七颇为调皮，扬着雪花到晏青身上，晏青佯怒作势要打，却被晏七躲开，还朝着自身哥哥做了个俏皮的鬼脸。

郗渺人见她这般模样，难得笑意绵绵，星眸似繁星点点，猛然间亮闪天空，晏七无意间瞅到这眸子，被惊艳无比，私下嘟嘟囔囔也不知说了什么，继续蹦蹦跳跳去玩耍了。

那时少女懵懂，还不懂何为江山之情，对赤子之心不过为稀罕之物而已，直至她临死前，都哀婉这段无果情缘，喃喃细语：“嫂嫂啊，可愿送我赤子之心一枚，我许你一愿。”

缘起缘灭，皆有定数，将死之人，而又别乎？

一路神思恍惚间上了马车，郗渺人记着晏七的话，难得出声让晏青去临安街头去品香楼买桂花糕，晏青自然了解这是自家妹妹最爱之物，不由得多瞥了晏七几眼，这小丫头倒是把渺渺收复得服服帖帖。

惊鸿大人开口，晏青哪敢不从？乐呵呵地带着晏七儿几人买了桂花糕喜气洋洋地回了侯爷府。

“把这几盒送至秦苑。”下人匆匆迎晏青回府，接到吩咐眸光飞速划过郗渺人小跑着走了。

郗渺人手间提着一盒桂花糕杵在原地，动也不动，似乎没有受到晏青话语半分影响，那秦苑所住之人定然是那公主苏秦染，若是两载前她或许会争风吃醋，但今日不同往昔，她心境已变，又何必烦尘世红缘？

“渺渺，与我同住云机楼如何？”晏青回首浅浅笑道，目光悠悠凝望着郗渺人，手指因紧张而握起，惶恐郗渺人一语拒绝。

话语飞到郗渺人耳际，郗渺人妙容无波，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晏青知晓她不愿，心中怅然，让郗渺人住他侧楼，那原本叫清溪阁，好在他早早有准备制作好牌匾，将其改为缥缈阁了，一切恍若都毫无变化，可是他们心里分明知晓，流光都变，人怎么能不变？

青木架书籍攘攘，熏香在楼阁内冉冉升起，是一股淡雅清香，这楼阁内无火盆置，却是暖暖袭来，羊绒手织毯都是温热舒适的，郗渺人随意一瞥，不仅感慨这北国人为过冬准备良多，南国匆匆凉秋过去，都还不觉寒意刺骨，就恍然间春暖花开了。

“夫人，你真不怪侯爷就这么无端无故带回一个女子来？”

下人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一边翻阅典籍的女子，那女子朝华容颜似锦，一颦一笑似能带来满月丽光，举手投足间如画卷仕女，这样的女子本该被男子捧至掌心，而却被那冷心侯爷扔至这暖苑，只有被逼无奈之时才忙忙过来坐上一坐。

苏秦染见下人这话，眉头轻锁，忽而笑道：“你就莫要操心，本宫知晓此事。”

自昨日晏青就托口信告知她此事，尽管与她而言是有些多余了，不过正能展现出那人对自己的尊重之心，细细想来苏秦染对晏青此人好感还是仍存的，但这份情感，也只能出于欣赏之情了！

那下人观苏秦染一副风轻云淡模样，心情复杂退了下去，公主殿下在宫内都是这幅样子，从未变过，他跟了公主殿下十年，从未猜透这人心思，如今还是莫要帮倒忙了，下人满脸灰败之色，如今就只求那新来小妾是不争风吃醋之人，他可不想自家主子被欺负！

“自己要不要去看看？”待下人退出，苏秦染手指翻阅时顿然，俯首低语言道。

按理来说，新进小妾是要给主母奉茶，这礼数不能废，苏秦染还在纠结之中，外间有丫鬟低声唤她，说是那新来的小妾来奉茶了，苏秦染闻言愣住，被这小妾积极性吓到，她对小妾这种身份的人无好感无恶感，可是这位女子，倒是引来她的兴味啊！

自古妻妾相看相厌，苏秦染抿唇笑笑，起身缓缓放下典籍，款款从内间出，那女子正跪在地毯之上，手里稳稳端住茶水，静等她坐好，苏秦染走至前面低头装似无意瞧看这女子，那通身宁静淡然让苏秦染不仅对这女子增添几分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