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星问忧安，安其策中途。细雨雕来千丝卷，解疏狂，移乾坤。

――《九昔策》

听闻晏青之言，君惊鸿嘴唇冷冷地抿成密不透风的连绵线，面容肌肤更为透嫩，眉宇间有些许憔悴，暗色盈盈，瞳孔浅处是一种类似于青蓝色的温软柔光，让整个人气势似乎减弱几分。

“一统天下？太过遥远，牺牲之大无法想象。”君惊鸿眸子朦胧，恍若追溯那前些朝代惊力风云，连脚底都是堆堆白骨，累累积起有比山高，这样的江山？安能做稳？

“战争脱离不了死亡，你太过于懦弱了。”晏青瞧着君惊鸿固执的心思，凝着长眉略不满言道。

有得有失，有优有劣，本就是世间定数，何求完美？

“人各有志罢了，晏军师，我可敢说出一言，若是江山动荡三国不安，统领天下那人也不会是那北盛帝！”

君惊鸿抬手扯出腰间折扇，用其打在晏青肩膀上，晏青手敷上去制止，两人四目相对，映入对方眼帘中，隐隐有不同不知名的某物互相碰撞，直至天裂地沉，星月暗淡。

“惊鸿公子如此自信，不知敢与我赌一把？”晏青忽然轻笑开颜，把那折扇从肩膀夺下来，在手心一搭没一搭地敲着。

“赌何？”君惊鸿错开视线，瞅着那巷内昏默疮痍景色缓言道。

“赌着天下之主必是北盛后人。”

晏青言辞掠过了那北盛帝，放大他赌赢的可能性，君惊鸿捏袖垂眸睫翼翩飞，划出半弯空气涟漪，晏青忽心叹这惊鸿公子眼睫生得好美。

“若是你输了该如何？”君惊鸿先不提同不同意之事，转言问道。

“若是我输了，我可以答应惊鸿公子一求，若是惊鸿公子输了，如上。”晏青立即言道，这话语虽说不过分，但究其要求，内含天地各色，晏青本以为君惊鸿会换个赌注，没料到她竟是点头了！

往后很多年，直至昏黄垂暮之时，晏青每每想此刻，恼悔不语，如果那时他直接说明让那人好好说着，为那千金一诺，那人想必也会用尽手段，留自己一命。

君惊鸿二人打算在西城多待些日子，寻了个客栈，小二却告知只剩一房。

“两位若是熟人睡一软塌也无碍吧？”小二眼珠子盯着君惊鸿阴晴不定的表情，壮着胆子说道。

君惊鸿正欲拒绝，旁边晏青却先点头应允了那小二的荒唐要求，君惊鸿阴恻恻横眼过去，然晏青不觉有什么不对，含着笑对上君惊鸿的脸。

“两位大人？走吧？”那小二见两人杵在这里，喊了声，如果他们不上去的话，后面来的人抢了房，那就得不偿失了，毕竟西城客栈稀少得可怜。

君惊鸿扇子一合，抢先步入了那地字房，果不其然，只有一樱木软塌在室内旁横置着，塌上也不过一软被而已，君惊鸿虽说与那人同床也有几年，但是以郗渺人的身份，若以君惊鸿的身份被晏青看出端倪……不堪设想。

“惊鸿公子倘若有洁癖之好，我去与店家借被褥铺地上也能将就。”晏青细看了那人纠结神色，才出声道，君惊鸿看起来瘦瘦弱弱的，要是睡凉地，想来也是不能承受的，万一弄伤了身子，得不偿失了！

似是怕君惊鸿再度犹豫，晏青撂下话语就急促出了房门，君惊鸿见那人已无影无踪，眸间叠过多种不一情绪，她或许应该杀了那人才是，怎会让这人坏了南锦而仍旧潇洒自在？但……君惊鸿心又起一言，那终归是夫君，自己是否过于无情无义了？

罢了，再等等，君惊鸿生起困倦心绪，踌躇几分躺在了软塌之上，自有孕以来，想多事都是脑突突地疼，像是有什么在体内蹦跃一样，迷迷糊糊间，君惊鸿睡了过去。

晏青带小二让他铺好地塌时，才瞅见那人的安详睡姿，褪去了凌厉和厌恶，晏青心说这才顺眼了，谁能想到一个看起来病秧子的人那么骄傲？甚至说傲慢地想让人吊起来打一顿。

次日

君惊鸿二人出了客栈朝那先前的长巷走去，路过卖包子摊君惊鸿停顿住，让店家搬十笼包子去那贫穷长巷，那店家愣住一会，才笑呵呵地点头答应了，不过嘴里嘟嘟囔囔的，也不知再嘀咕些什么。

君惊鸿并未在意，予了那店家银两就转身走了，那店家叫来几个伙计举着十笼包子紧随其后，途中君惊鸿拦住一人，那孩童脸被摸得乌黑不清，穿得衣服是勾拉乱开的，连里面的肌肤都险险暴露出来，头发被不知颜色的发绳系着，那发直直冲上去，似是一株长根的花朵，看起来颇有笑点，唯有一双眼睛还算透亮。

“小弟弟，可否帮哥哥一个忙？”君惊鸿弓着腰俯头问道。

那孩童多天未有饱腹，此刻完全不看君惊鸿，而是饥渴难耐地绕过君惊鸿站到那些抱着笼包子的仆人，那些仆人于孩童而言，身若巨人，又长得凶神恶煞，似乎他手一伸，就要打了上来。

君惊鸿低笑从那些人一人笼中取出一白嫩嫩的喷着香味的包子，举到男孩童的脸前，那孩童狠狠地吸了两口浓郁的包子香气，才小声言道：“是给我的吗？”

“是的。”君惊鸿从袖间拉出一张绣帕，把那孩童的手仔细擦了擦，这才把包子放到孩童手里。

那孩童边吃边炯炯有神地看着君惊鸿，似乎按耐着什么情绪，最终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包子沫都从嘴里溅了出来，他扑到君惊鸿的怀里，抽泣磕磕绊绊言道：“哥哥你真好，我都三天未进食了。”

“那你能不能帮哥哥一个忙，把这些包子送到属于你们这类人的地方，不要告诉我是我送的，就说是你的，你今天走了好运有人同情你给了你大银子。”君惊鸿抱着那孩童细瘦的矮小躯体，手轻轻拍打着那抽搐的身子，缓缓嘱咐道，她知晓，万一自己亲自去，定会引起事端，不如借他人之手能方便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