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云罔,百般沧月,锦绣山画墨。
——君惊鸿
晏青神色凝重回至御书房,道君惊鸿硬是固执己见,想要请求北盛帝一面,甚至添油加醋将君惊鸿的不识好歹抹黑了一番,北盛帝当即对这君惊鸿印象更是差了,他臭着脸色让太监宣来君惊鸿。
君惊鸿见来人所言,忙披上披风捧着暖炉急急朝御书房去,既然北盛帝这般轻易让她去御书房,那么想来接下来的事,并不难为,君惊鸿长睫纷飞,眸光里泛着盈盈喜色,五官在雪天中柔和细腻,透着白嫩光芒。
小太监禀告皇帝后,君惊鸿才略略抬脚踏入御书房,火盆里传来烈火焚烧呲啦呲啦的声音,相比于南锦,这御书房更为豪华,满地华美软毛毯,摆放饰样多为黄金色,连桌椅都镶着金边,书架子行卷满满,一眼望不到边际,扑面而来的书卷气,让人禁不住咋舌。
君惊鸿对这类摆设不甚兴趣,屈身朝北盛帝行礼,北盛帝年过半百,鬓发斑白几许,不过从眉宇间气质中还能仔细看出年轻时的俊朗,他瞥着君惊鸿,不动声色地让她快起。
“多谢盛皇上。”君惊鸿拱袖而立,淡眉若月,身自成一方水墨天地,谦谦君子如玉,即便是不笑,也能感受得到她身际温雅。
“你的来意晏爱卿给我多有说明,不知君谋士能拿出何种利益来换取粮食?”不知是不是错觉,君惊鸿觉得北盛帝在君谋士三字上咬得贼紧,似乎要把牙根咬断。
“南锦五城。”君惊鸿不咸不淡言道,南锦仅仅三十六城,用五城报酬,委实多了些。
北盛帝轻蔑笑笑,直起身子,夹杂着帝王凌厉之气从殿前袭来,步步紧逼着君惊鸿,他喉间流泻出呵呵笑声,目光随意掠过君惊鸿身上,指尖扣着桌面,良久后徐徐言道:“君谋士,你明知朕若不救南锦国,便可轻易拿下南锦国三十六城,还做着虚无之功,可笑至极!”
“皇上可别忘了,西荒是无论如何不会袖手旁观的。”君惊鸿凝眉言道,薄唇抿成线条优美的弧线,现今三国鼎立,是最好的棋局,维持这局面已有二百年久,要想打破难之又难。
“君谋士,这你就错了,若是朕分割十六城给予西荒,谋士你猜,这西荒会不会同意朕攻打南锦。”北盛帝耻笑不已,他在位已久,最是明白西荒国君想法,如今两国联姻已久,还算和睦,要想寻个机会合作,成功几率分外高。
君惊鸿闻言心凉如水,浑身就宛若坠入冰窖,是的,不错,这一年来西荒和北盛关系缓和,据传言那楼修将军专门还为那秋月郡主修筑楼阁,羡煞旁人,若是真如北盛帝所言,她忽然恍惚来,原南锦已经江河日下风雨飘摇了!
晏青在一旁见君惊鸿神色恍惚,心下暗戳戳担忧起来,可又不敢明目张胆,只能垂下眼帘凝望着悠悠茶水发怔,他假若心软,怎么挽回渺渺?
君惊鸿默然良久,随即缓缓言道:“皇上,若是减免一年停战之约,这份交易可还算值得?”
她眉宇间增添几丝忧愁,藏在袖间的手勒出了青筋,为了南锦百姓眼前之危,她只好如此拆东墙补西墙了,碍于大国面子,北盛定然不敢在两年之内来攻打南锦,提前一年给北盛这等机会,实是重大诱惑了。
果不其然,北盛帝开始俯首思量君惊鸿言语之意,他年过半百,在皇位时日已是不多,膝下儿女又不争气,早早拿下南锦与他而言,意义非凡。
“皇上,不可!”晏青见北盛帝有动摇之心,拱手言道,“假若南锦国难两年,那岂不是更容易侵占?若是从北盛借取粮,南锦士气会增几何暂且不论,南锦百姓肯定会向着锦文帝的。”
两国纷争已久,北盛国什么野心昭然若揭,晏青也无遮掩之心,就这么大大咧咧站出来,他知晓北盛帝不止求一统天下,还求民心所向,晏青一语道破其中玄机,令北盛帝瞬间回归本心。
君惊鸿面容冷漠,眸光似是凝聚千年之冰,直直望着那侃侃而谈之人,眉心那红字黯淡不已,晏青说话句句在理,让她无从反驳,饥荒一年会是何种场景,她无法想象,即便是来年五谷丰收,也不能充盈国库,更何况来年停战之约失效,战争乍起,又该如何守卫江山?
“君谋士还有何话可说?”晏青转身对君惊鸿淡淡说道,眉眼里哪还有熟悉的故人之情,那架势,分明是万年仇敌!
“惊鸿无话可说。”君惊鸿唇边挑起讥笑,国破山亡?她确实怕极了,不过誓言有先,她会伴随着这南锦山河消散于人世间,来慰藉祖先之灵,算是告罪吧!
错在她,当年识人不清让宣帝上位,错在她,没早早寻到锦文帝登皇位,她此刻心如灯灭,草草告退北盛帝,出殿时北国大雪仍旧纷纷扬扬,远远望去连连绵绵的雪线凹凸不平,遮掩着这皇宫内处的心机与沧桑,天际昏昏暗暗,殿下灯火摇摇晃晃,几乎顷刻间就要步入深渊。
这天地朦朦胧胧就像是看不透的未来,君惊鸿低头掐指算着自己归期,方觉自己连半生都未过去,就欲长眠山河。
“皇上派我送谋士去暖殿歇息,还请谋士随我来,”
君惊鸿沉思间有太监从殿内出来,低眉顺眼地站至到君惊鸿边,君惊鸿点点头,那小太监便朝着暖殿方向而去,步伐不紧不慢,君惊鸿见此随后其上,目光困惑,这北盛帝恨不得她从未来过北盛国,从先前那冷殿观望便能知晓。
而这时又是何种缘故?君惊鸿步子慢了几许,那太监回头望着她前进速度,也悄悄慢了下来,君惊鸿捧着暖炉盯着那太监的背影,眼眸铺上了一层墨色,浓浓郁郁无法化开,她心中多有肯定,这太监不是北盛帝派来的。
穿过重重宫宇,那小太监停滞在一处,君惊鸿眼眸略抬,在牌匾之处顿住,那上面赫然写着“长殊殿”。这长殊,想也不用想会是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