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天色渐渐暗下来了，沧秀宫的宁嫔送走了方才来诊病的太医，满脸的笑意。

太医的话在耳边回响着，经久不绝，“恭喜娘娘，娘娘这次是喜脉。”

盼了许久的孩子，终于轮到了她宁静身上。

沧秀宫是皇帝有心分给宁静的，宁静本是国师的大女儿，奈何国师为了祭天而亡。拯救了天下，却无论如何都救不了自己。苍玄念着国师的那份情谊，把宁静召进宫，好生养着。从起初太后娘娘跟前儿的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公主，到了现在后宫里颇有心计的皇帝的女人，也算是经历了一番。

不过终究背后还是没有靠山，所以她这一路也算顺风顺水，皇帝虽不常召见她，但恩宠也从未断过。表面看上去平平淡淡温文尔雅的宁嫔，实际上内心早就有过几次波澜的变化。旁人指望不上，那就指望自己的孩子。都是如花的好年纪，自然是有机会的。这不，想过几次，机会就来了。

“绿蔓，你可知，今晚皇上去了何处？”宁嫔站在宫里的一株腊梅旁，看着那一朵朵开得正艳的红梅，若有所思。

“回主子的话，皇上今夜去了钟禧宫白贵人那里用膳，据说晚上应该也会在那里留宿。”长得小巧的绿蔓恭敬回话。

“想着也应该是那儿，毕竟新人，都该是受宠一段儿的。不过我今日来了性子，倒要看看皇上更偏爱谁一些。绿蔓，你去吩咐小李子，让他去告诉皇上我有喜了，但是身子不适。别的话不要多说。”宁嫔看着窗外略有些泛了黑的夜色，眼里的欲望若隐若现。

此时的钟禧宫里，也是一番祥和的氛围，苍玄坐在牡丹身侧，轻轻揽着她，二人身前是一桌普通但又不是身份的膳食。

“朕听闻牡丹今日，去了景仁宫请安？”苍玄似是无意问起，但脸上的神情却微微有些变化。

“是的，皇上。”牡丹伸出银筷，一边为皇帝布菜，一边温和地回答，“臣妾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虽然皇上体恤臣妾，但牡丹还是想要去认识一下各位姐姐妹妹。日后也好多走动熟络熟络。再者说，臣妾蒙了圣恩，也睡足了。自然也没什么大碍。可不想让别人觉得臣妾是恃宠生骄，变得尊贵了呢。”最后一句话说得时候，牡丹的脸上略微有些羞涩的样子。苍玄看着，却只觉得心生欢喜。

这入了宫的，竟是和绾儿一般知礼的女子。

“难为你这样有心了。既然见过后宫的妃子们了，你们可就要好好相处。不过牡丹如此聪慧，应当不会出什么乱子。”

本以为皇帝会提到绾常在，却不料是只字未提这样的结果，牡丹心里有些复杂。

因为此时的她就算近在皇帝身边，也显然能够感受到一种莫名的疏离感。

“皇上，沧秀宫的李公公来了。”

王福尖着嗓子回禀道。

“哦？这夜色都要深了，他有何事？”隔着钟禧宫的暖帘，皇帝看似无趣地问了句，这后宫嫔妃向来都是多事的。

“启禀皇上，宁嫔娘娘有喜了。不过太医刚说，娘娘身子虚弱，现下情况不算好，娘娘嘱咐奴才来问一下皇上的意思。”

“什么，朕的宁静有了身孕？”苍玄猛地从座子上坐起来，一时没注意倒把身边的牡丹吓了一跳。牡丹心有余悸地摸摸胸口，抬头看了苍玄一眼，却不料他看都没看自己一眼便离了席。

一切发生得都是那样快，甚至都没有给牡丹一丝回神的空间，本来温馨的环境就空留一丝的凄寒了。

牡丹愣了片刻，不觉惨笑。都说时光从不败美人儿，可这皇帝，却如此绝情。走得时候连一句问候和告别都没有，仿佛刚才陪伴着君王的，并不是她。或者说，她身边的并不是皇帝，只是自己臆想出来的一个人物，来得快，去得也更像是泡沫，转瞬而已。

“娘娘莫要伤心，好歹皇上还是惦念您的。至少他是从咱们钟禧宫出去的，而不是别的院。”恰巧进门的锦溪看着呆滞的牡丹，忍不住劝慰道。

牡丹努力让自己回过神，平静地回道，“也没什么，我只是一时反应不过来。皇上今个儿来过，就已是不错了。知足才能常乐，至于明天外面的风言风语会传成什么样子，我们不听便是。锦溪，我累了，服侍我睡下吧。”

“是。”锦溪开始忙碌，牡丹只是僵硬地躺在床上。为人几日，很多事都看不透。来这宫里之前，道长林林总总叮嘱了她许多，但万事终究还是要靠着自己悟的。罢了，说不在意是不可能的，但若仅仅因为这种小事就这般计较，那以后又该怎么办？牡丹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自己来这里的目的要完成，但她的生命里，可绝对不该只有皇帝一人才对。

钟禧宫外，大雪纷飞，也不知为何，今年格外喜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