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承想太子萧昭然出殿理事，第一个被带上堂的人，竟是东方未明！

“何事。”

太子瘦削的脸上毫无光泽，苍白如纸，声音也有气无力，听了让人心疼，却仍是一身衣整冠正，丝发不乱，靠坐在榻上。

东宫的穹顶廊道、雕栏玉砌在在渗透出宫殿主人的性格，无一样不威严，也无一样不简约中透着华丽。四下里静悄悄站着侍从和卫兵，一动不动，仿佛血液也不曾留，气息也不曾喘。空气中流动的只有冬日微寒的风——照理说这一天是没有下雪的，但庾子慎不知怎的，竟觉得这大殿里飘起了细雪，不由得把两只手暗暗地缩在袖子里。

那提押东方未明的卫兵压了压囚徒的肩膀，正声回道：“回殿下，这郎中昨夜要偷溜出宫，被我们抓住了。”

面色不动的萧昭然看了眼堂下一身狼狈的青衣人，鼻息中喷出一股不屑，动动手指让他们放开。

“大胆！”自以为听出圣意的庾子慎马上吹起胡子，“害死了丁贵嫔，你还想走？你以为这是哪儿，你是谁？殿下不过无暇管你，你还真以为自己是无罪之人了？！”

只见刚还弯成一张弓的东方未明，此时倏地起身，不满地理了理被卫兵弄乱的衣衫，又正了正衣襟，拂了拂衣袖，这才徐徐答道：

“在下当日已说过，与殿下命数不合。若再久留，恐再生不祥。”

“放肆！——”

“退下。”

冷漠的声音从萧昭然嘴里飘出来，庾子慎赶紧住了口。

东方未明面色不动，机警的墨绿瞳中却淡了一抹敌意。

“阁下想走，直说就是，何须如此苟且？带他去支诊费，从东宫出。”萧昭然说完，便微微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庾子慎自是不情不愿，却也走到东方未明面前，照命办事。没想到，这东方未明竟立在原地不动。

萧昭然仿佛看到了这场面似的，闭着眼睛问：“阁下还有何事？”

东方未明抬起下巴，瞟了一眼那紧闭的双目，道：“无功不受禄。”

哼，骨头倒挺硬！庾子慎心想。

“算我赏的。”

萧昭然说完，睁开一双明目，微微抬起下颚，睥睨着堂下的人。巍峨的声音从堂上传下，显然是不容置疑。

但这威严却如暴雪撞上了烈火，瞬间融化成水，无孔可入。

“在下不受！”

五个字。字字沉稳，也是毫不妥协。

“哦？”殿上的声音慢慢吐出，回荡在空旷的厅堂里，连角落里的蚊虫都不敢动一下翅膀。“阁下难道还看不出我的身份？抑或是明明知道了，还想违抗？”

东方未明仍是不疾不徐，落地有声：“在上有令，在下有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明亮的眸子危险地眯起来。庾子慎瞬间感到一阵大风，赶紧跑去关起窗子，又搓了搓手，小跑回来。

奇怪的是，等他跑回来，那双冷漠的眼睛却饶有兴味地端详起眼前的人。

“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萧昭然嘴角一勾，顺手拿起一个卷子，随意地写了几行，将笔一丢，“你就留在东宫，将我医好，等有了功再受禄便是。”

庾子慎是跟随太子多年的太傅了，然而这一句命令他也一时摸不透。至于那东方未明，更是一脸纳闷兼不爽：这太子听不懂人话还是怎样？难道他没听明白自己是来告辞的？

虽不情愿，到底医者仁心。在东方未明堪称化腐朽为神奇的银针和难喝却有奇效的药石的调理之下，太子萧德昭日日地恢复了气色，不仅能下地走路，甚至基本恢复了处理朝事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