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州府离云州城算不得远,两人紧赶慢赶,赶在天黑前进了城,先找到了落脚地,计划着第二日再去打探。
郭家的事儿罗大人早已结案了,人也押送去了京城。
但此番年末考察的钦差,也不见得是个什么好事,是以他们还得小心行事。
温染和林放巍第二日依旧推了个板车,只是不往坊间走了,只在集市上寻了个地方叫卖,依旧是一千两银子。
很多人问过之后就摇头走了,还有心直口快的径直道一句‘疯了’。
这些温染都只是一笑而过,并不予理会。
至于林放巍,从始至终都未曾动过啥表情。
如此叫卖了一上午,几乎半个明州府都知晓了集市上有一对卖鱼的疯子,只拿来当笑料谈。
到了午间,终于有一顶轿子从集市上缓慢走过。
四人抬的轿子,用了藏青色的帐子,并不显得奢靡。轿子两边跟着拿剑的侍卫,警惕的盯着四周。
轿子里面的人时不时会掀起轿帘往外看一眼,见这一片繁荣景象,才放心的露出了微笑。
温染的这里的叫卖声很快就吸引了轿子中的人,轿子径直停了下来。
轿子旁的一个侍卫听了吩咐,上前来问价。
“一千两一条,随意挑选。”温染神色淡然的开口。
那侍卫皱了皱眉头,转身与轿子中的人报告了。
没一会儿,侍卫便拿着一叠银票来了,将银票递给了温染:“我们家大人全要了,烦劳两位跟着我们,将鱼给我们送一送。”
温染瞟了一眼桶子里面的鱼,数了与鱼数同的银票出来,剩下的还给了侍卫:“不多收你的。”
“那是赏给你的。”侍卫自然不接。
温染轻笑:“说了不多收,若不然这鱼不卖了。”
这人真是古怪,给多了还不要。
侍卫嘟嚷两句,将剩下的银票收了,转身报告了自家主人,那轿子便重新抬起往前走去了。
林放巍赶紧推了板车跟在后面,一路到了坊间一座大宅子前面。
宅子里面有人迎了出来,侍卫吩咐了人,便有几个家丁上前搬板车上的鱼桶。
温染抬头,正巧见轿子里的大人走出来。
那是位四十上下的中年人,一身富态,饶是只一个侧面,温染都瞬间感觉脑子一片苍白。
温家的种种她总当是前尘往事,却不想再一次见着相关的人,还是会生出这般的震动感觉。
“这位看起来并不像是做官的。”林放巍沉沉道。
温染一惊,回过神来,顺口接了:“自然,那是京城首富温家的掌家人,此次来定也是为了郭家之事。”
郭家小公子行事给人留下太多把柄了,不管这位是来此找罪魁祸首的还是来给人擦屁股的,都让温染感到一阵心神不宁。
林放巍回头探究的看向她,又问:“可知这位名姓?”
“温……啊!”温染猝然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哪里知晓这些,方才猜出身份,也是听那些下人叫的罢了。你说我也姓温,怎么就没这么好命呢?”
她也姓温,也叫那人一声‘爹’,却终究是享受不到他的父爱,享受不到温家半分的荣华富贵呢?
林放巍只当她感叹起了自己的身世,同时温姓,温郝明确实是要比温家差得远了。
他薄唇紧抿了抿,忽然道:“生在富贵之家固然享福,只其中的艰险灾难也是随之而来的。”
一声喟叹,也不知到底是想到了什么。
温染偏头打量了他两眼,而后缓缓笑了。
两人顺利的卖完了所有的鱼,回了客栈,温染便拿了两千两,其余的全给了林放巍。
“鱼都是你抓的,也是你运了来的。我只是发现了那鱼,且拿一份引路费便足够。”她喜滋滋的拿了属于自己的,半分都不眼红。
林放巍拿了一半,将一半又推了回去:“我还当我是你雇的捉鱼运鱼的短工呢!”
“噗嗤——”这说得好像那几潭子鱼是她养的了。
温染当即憋不出笑出了声,又将银票重新对半分了:“如此,可公平了吧?”
她出力少,原本不想拿大头的。且两千两足够她买十几亩田地了,往后赚钱的地方还多得是,实在没有必要贪图这些。
偏生林放巍也是个不重钱财的,且他自觉拿了钱也没啥用处,自然也不想多要。
这番一推辞下来,搞得那几千两银票竟像是废纸了。
两人相视一笑,温染忍不住道:“我打算拿银钱置办些田地,或是到城里选个铺子开个什么店子,往后便不回村里了。林大哥你是猎户,但我还是觉着种田要安生些,你不若多拿些银钱,你有力气,种田自是不在话下。”
“等有了田地,收成了再去盖个房子,叫村里媒婆给瞧个姑娘,安家落后的岂不是更好?”温染说到后面,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微微的黯淡了一瞬。
林放巍盯着她,忽然问道:“你想要安家了吗?”
“我?”温染似乎被他吓了一跳,待反应过来,心突然猛烈的跳动,她深吸一口气,笑道:“哪里是那般容易的,总要寻个可靠的……”
这种事情,她一个单身姑娘家,自是不好去……
林放巍不知在想什么,却是没了动静。
两人顺利的卖完了鱼,温染买了好些东西,又因想到之前的熏鱼,转头要去买些盐巴来。
其他东西都已经装车了,正是要出发的时候,若要去买盐巴说不得还要耽搁很些时辰。
两人正在苦恼,一个瘦小的小厮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鬼鬼祟祟的冲他们道:“你们可是要买盐巴?”
温染点头。
那人便露出衣角中的一个纸包,叫两人见到些盐巴,才道:“我这里有,很多!价钱要比官家便宜多了!”
平常人家买盐得去官家买,且数量都有限制。
这人却说有许多,那就是暗示了温染可以随意买多少都成。
这不是私盐生意吗!
温染瞪了瞪眼睛,半晌才反应过来:“你们做这些,就不怕被官府发现了治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