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牛车,温染结了银钱,车夫麻利的收了便走了。
天色已晚,谁都想早些赶回去。
温染将剩下的银钱数了数,装回荷包里去。
“啪!”
一手横斜过来,将荷包利落的抢了去。
温染心中一跳,赶忙抬头去看,不由心声怒气:“陈燕燕!你抢我钱做什么?”
当真要做强盗了不成?
陈燕燕将荷包拿在手心里掂量了掂量,眼中满是得意和贪婪,却是不屑道:“隔三差五的进城,谁知晓你是做什么勾当去了。这么在乎,莫不是你的‘卖身’银子吧?”
这一句‘卖身’咬得很是意味深长,不得不叫人浮想联翩。
温染劈手便将荷包抢了回来,冷声道:“也不知你一个姑娘家哪里学了这些花花肠子,‘卖身’不‘卖身’的竟是能这般脱口而出,不知晓的还以为你认识多少花楼里头的妈妈!”
“温染,你可别血口喷人!”陈燕燕脸上挂不住。
“哼,你也直到血口喷人一说,怎么自己说话的时候就不动动脑子?”
姑娘家的名声,也是这样能随口糟蹋的吗?
温染生得小巧,比陈燕燕还要矮一个头,但此时她微仰着头,一双眸子中盛满了冰寒,浑身气势更是凌厉得很,竟是将陈燕燕还压了一层去。
陈燕燕被她看得生了惧意,渐渐后退。
温染并非要将陈燕燕如何,此时自然也不会紧逼不舍,见她有了惧怕之意,便也不打算再如何追究,收了荷包就要走。
眼前突然围拢来几个人高马大的汉子,阻了她的去路。
温染认得这几个人,立刻眼神又低了几个温度,连声音都染上了冰寒:“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三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姑娘,陈家当真做得出!
阻拦住她的,正是昨日白日里未曾得逞的陈家三兄弟。
此时三人将她的去路严严实实的挡了,陈家大哥颇为得意的看着她:“我妹妹说什么就是什么,我看你也不是什么正经人,何必装得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就是!反正是要卖给我们兄弟几个的,不如先叫我们检查一番,若是干净了才作数!”陈家老二也跟着帮腔。
这是什么农家汉子,简直比马关月这样的地痞无赖还下作!
温染后退两步,警惕的盯着他们:“大家都是陈家村的,低头不见抬头见,你们便是要这般下作,不怕我告诉里正和村长吗?”
“呵?你叫啊!”陈家大哥一脸无所谓。
温染张了张嘴,到底没叫喊出来。
现下三个男人围着她,便是还未曾发生什么,可只要这三人随意说些污蔑的话,村里定是有长舌妇笃定她失了清白的,到时候一嚷嚷,她便是有三张嘴都说不清了。
这件事上,无论怎么算都是她吃亏。
显然陈家人是早算到了这一点,才会这般肆无忌惮的将她堵在这里。
不管今日这三兄弟做出什么来,最终她若是不嫁了,那就只有投河自尽来以证清白。若是她嫁了,往后进了陈家也只有被他们揉扁搓圆的。
温染迅速的将眼下的情形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最后看向陈燕燕,冷声问道:“这是你想的主意?”
陈燕燕这会儿又有了底气,嚣张起来:“你自己做些龌蹉事,竟还怪罪别人了,信不信我现下便叫村里人来瞧瞧?”
她扯起嗓子就要喊。
“你敢!”
这一喊了还得了?
温染突然上前扑向陈燕燕,将她一把抱严实了,去捂她的嘴。
但到底还是迟了,陈燕燕是个不要叫她好过的,自然是说得了就做得出,尖利的喊叫已经出口,还有半句正被捂在了喉咙里。
这村子十里八乡的都有人,方才陈燕燕这半嗓子一喊,已经有人在往这边张望了。
温染心知不好,忽然灵光一闪,附到陈燕燕耳边阴森道:“你若是不解释清楚,今日我便索性多喊一嗓子,你三个哥哥和你在村口做些龌龊事儿,该会更叫人喜欢听些!”
装无辜谁不会吗?大宅子里面的歹毒手段多得是,她陈燕燕这还连个皮毛都没抓到!
姑娘家有谁不爱惜自己的名声的?陈燕燕顿时浑身一震,脸色都开始发白:“你……这、这太荒唐了,不会有人相信的。”
兄妹之间哪里能出这样的事儿?
温染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在陈燕燕胸口抓了一把,将她胸前的盘扣抓松散开几颗,冷笑道:“你且看大家信不信?你再叫一嗓子?”
信不信有什么关系?这黑灯瞎火的一大群的人呼啦一下子围拢上来,后面的还能看得清前面到底发生了何事?
不过是人云亦云罢了,流言原本也就是没什么根据而起的,到最后不管传成什么样儿,陈燕燕的名声都不会好。
更何况现在陈燕燕衣衫不整,难免叫人多想。
显然她自己也想到了,顿时嘴唇哆嗦,又气恼又不敢的呵斥起来:“你疯了温丫头!”
温染并不理会她,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周围,脑中早已算好了计策,将陈燕燕拉拢到身前,又狠命的往陈家三兄弟那里推去。
“你们的妹妹,且好生接着!”
陈燕燕一阵踉跄,陈家三兄弟手忙脚乱的去扶,生怕她摔了。
温染见状转身拔腿就跑,径直往对面山里跑去。
进村的路已经被陈家三兄弟遮挡了个严实,她若跑回去说不得这几兄弟一阵喊叫,陈家人能在村头就再度将她堵上,那她可就白跑了!
如此,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往山里去!
现下天还有一丝丝的光亮,她尚且可以借着这丝光亮寻个地方待着,而山里凶险,陈家人这时候也不会不要命了的追上来。
她想得是好的,但却没料到陈家三兄弟是个这样混账的。
陈家大哥将陈燕燕接住了,当即咬牙指挥了两个兄弟道:“你们先去追了那丫头,索性那山里黑灯瞎火的,怎么糟蹋都没人管。竟敢生出这样龌蹉的心思来编排小妹,她便该死!”
“好!”“好。”
两兄弟哪里还有不应的,当即掳起了袖子就追上去了。
温染前脚进了山,那两兄弟后脚就追了上来。
听见后面的动静时,温染正穿过一片杂草从,便顺势蹲了下来,屏气凝神盯着前面。
山里越发的黑,只能听得见周围悉悉索索的响动,那些大树枝桠像是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妖怪,只看得见一团一团的狰狞黑影,辨别不清到底哪里是树哪里是人。
陈家两兄弟进了山,压根见不到人影,只能拿了跟棍子到处打着。
这会儿天都黑了,山里野兽也该出来了,他们都不敢大声喊叫,怕惊动了山里的野兽。
这样没目的的到处搜寻了一番,依旧不见人影。
温染在杂草丛里藏了一会儿,听着不远处的动静来了又没,不由松了口气。
四周已经看不清物事了,温染不敢站起来,只敢小步的往前挪动。每走一步还要周围望望半晌,提防着陈家兄弟突然蹿出来。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周围越发的安静下来,山路也越发的难走了。
周围再没有人声,只有偶尔不知从哪里飞起的寒鸦‘桀’的一声,还有深山里回荡来的狼嚎。
当真是吓人!
温染胆子不大,先前跑进来也是强撑着一口气,这会儿冷静了下来,心中便越发觉着毛毛的。
不说有没有什么脏东西在周围飘着,便是山里的蚊虫蛇蚁,就足够叫人胆寒了。
她今日……竟是要葬身在这山里野兽腹中吗?
温染心中的恐惧一阵一阵扩大,蹲在地上起身不得,腿已经发软了,眼睛却是不停的扫向四周,生怕会突然出现点什么东西。
不知僵持了多久,周围越来越冷,山中开始起雾降霜。
若她再不想法子出山,便是不遇上什么野兽,怕也是要被冻死的。
“陈家那两兄弟该是早已走了吧?”
温染搓了搓手臂,小心翼翼的站起来东张西望。
左右是看不清什么,山上是不能再去了,陈家村今日也不一定能回得去,她只能往山另一边去了。
无论如何,能找到处土地庙窝一晚上也是福气。
打定了主意,温染深吸一口气,握拳给自己壮了壮胆子,抓了跟枯树枝拿在手里当拐杖,一步一拐的往山下去。
山路是看不见的,只能靠她自己摸索。
好在手里拿了跟棍子,这样一路打一路探的瞎摸上前去,一路上倒也走得顺当。
眼看山路越发的平坦,看样子是走下山了。
她也辨别不清方向,只能凭着直觉选个方向继续往前走。方才是从右边上山的,这会儿往左边走该是不错的。
走了又一段路,前面忽然有个黑影快速往这边靠拢。
温染看得真切,却料不定是什么东西,一声惊呼已经到了喉间,却生生的止住了,自个儿捂住了嘴巴,连大气都不敢出。
那黑影速度奇快,一路上带起各种悉索的声音,不过片刻便至跟前。
这么大的黑影,不是熊也可能是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