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染歪头微微凝眸思考，并不急着回答。
干辣椒这东西自然是当年的好，若放陈了便会失了色泽和口感，卖不了什么价钱来。她若是说许多，这人精儿一样的酒楼掌柜，还不得使劲的压价？
她笑了笑，反问道：“掌柜的只说，我这成色是不是比以往的好？”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她这一问，便叫掌柜的慎重起来，这可不是个半点不懂的小丫头！看来也是个鬼精鬼精的人物。
掌柜的爽朗一笑，拍掌道：“这样，平日里的都是十个铜板，你这我给十五！”
温染低头想了想，十五个铜板其实也不错了。一斤猪肉才二十个铜板呢，干辣椒能这个价钱也算可以了。
她点了点头：“掌柜的是爽快人，我便也不扭捏了。我那里有不少，粗略得十多斤的样子，下次再给掌柜的带过来。今日却是主要来请掌柜的尝尝这样东西的……”
说着她便从包里小心翼翼的捧出一个陶罐，放到一旁的茶几上。
陶罐盖子用绳子好好的捆着，却也还是渗出了些许油来，将绳子染成了红色。
掌柜的瞧着惊奇，忍不住上前查看。
解开绳子，陶罐盖子一揭开，一股香味混合着淡淡的辣味扑面而来，就这样闻一闻几乎就要流口水了。
掌柜的忍不住砸吧了几下嘴巴，命人拿了勺子，迫不及待的挖了点吃。
野辣椒的辣味，混合着葱蒜的香味，还有一种不知是什么，吃这真是不错。
他尝了一点，便忍不住将勺子里剩下的全吃了。
温染看着，眼中露出了然的神采，笑道：“这是我自制的辣椒油，若是凉拌菜或者面食中放一点，是很不错的，便只是就着馒头来吃，也很开胃。”
味道确实是没得说，掌柜的自己尝了，自然认同得很。
他回味回味了番，偏头问道：“这辣椒油做得很是精妙，只不知其中还有一味是什么？我竟是吃不出来了。”
“那自然也是好东西，只是今年没有了。”温染得意的笑笑，“若掌柜的想买，那得要等到明年我收成了才有。”
“喔？”
温染点头，解释道：“是芝麻。”
“哟！芝麻！”
掌柜的拧眉感叹，显然是越发犹豫了。
他自然知晓芝麻是何价值，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更犹豫。
这辣椒油再如何也不过是作为辅佐料，若辅佐料的价格更高于主料，那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必要。
温染早猜到他的顾虑，自然也不催促，只等他自己想个主意出来再说。
掌柜的犹疑了半晌，终道：“这东西是好东西，只若我说个便宜价格，姑娘倒是要亏本儿了。若说个高昂的价格，咱们酒楼倒是划不来了。”
做生意嘛，利润为重。
温染甚为理解，笑道：“我知晓掌柜的顾虑，若我给掌柜的出个法子，掌柜的可愿意试试？”
“请说！”
“这一陶罐便暂且送给掌柜的用着，酒楼中有如烧鸭、烤鸡、蒸饺包子粉面之类的，可上一小碟子供人用着。只是不是给所有的顾客都用，便看掌柜的自己了。若一月之后酒楼因此利润有所增加，我这一陶罐辣椒油便只算其利润的三成，掌柜的您看可好？”
酒楼利润自然是每个月都有所不同，但大抵还是在一个范围之类波动的，这掌柜的自然清楚。
他想了一想，又提了条件：“姑娘这法子甚好，只是若利润并无多大的波动，这辣椒油的买卖便算是了了，但姑娘那干辣椒，我们还是要的。”
温染点头说好，两人便就这般商议定了。
掌柜的命人拿了笔墨纸砚在，两人写了协议，才算是完成。
又因到了饭点，掌柜的便索性命人做了吃食，就着温染方才所说的法子，一一用这辣椒油。
十几样食物用下来，只发现各有各的美味，当即便乐开了花儿。
能做酒楼掌柜的都是精明人，且这沁凉城最大的酒楼到如今，还能没点买卖的手段不成？
想必不用温染多说，掌柜的都能找到好法子了。
吃饱喝足出来，温染捏着卖帕子的几十两银子，先去粮油铺子里买了些米面和油，又去买了些盐、酱之类的，最后又买了肉，才和林放巍一同回去。
因着买了好些东西，马车便径直到了家门口，林放巍帮着将东西都扛回去。
温染将东西归置好，麻利的去泡了茶：“林大哥留下来用了晚饭再走吧？我这就去做，今日刚好买了好些肉菜。”
林放巍点头，给她将米面倒进米缸里面，肉洗好切了。
温染其实不大会做这一类的活计，看他做得这样麻利，不由心里过意不去。
她去生了火，林放巍便自然的开始炒菜做饭，倒是没见她什么事儿了。
闻着饭菜的香味，温染只觉得很是心安，撑着下巴看着他：“我想了想，那黑鱼不如等年关时候去卖吧？那京城来的钦差，大抵也是年底来查账的吧？”
各地的赋税问题一直是叫朝廷头疼的，想必是云州城那里的太守惹了什么事端，惹得皇宫里的那位起疑了，特地派了人过来查。
林放巍炒菜的动作不停，淡定的应了个‘嗯’。
那林中小溪水冬暖夏凉，冬日倒是不会结冰，只是上山的路要难走了些。
到时候不叫她去就是……
两人用了晚饭，温染麻利的将碗筷收了，出来时见林放巍正盯着她那几袋子干辣椒，不由笑道：“这都是我去山上摘的，其实并不多，便是卖出去也不过几吊钱。”
她本意也不在于此。
林放巍转身来看向她：“沁凉城一来一回，雇佣马车的银两可不止这个价钱。”
“我原本也没想卖这个的，辣椒不过是辅佐调料，不像是菜顿顿都得炒一盘子。便是那般大的酒楼，生意兴隆一日也不过用一盆子，便是收购也收购不了多少。”
温染看着那些干辣椒，冷静的分析。
“如何让辣椒畅销，叫我往后的辣椒也能卖个好价钱，倒是要在吃食上好好想法子。”
“但你做的那辣椒油，虽然美味无比，可油和芝麻成本太高，若真算起来，你并赚不得多少。”还不知得多费力气！
林放巍拧眉，眼神中有很多不赞同。
温染笑着向他解释：“我留了辣椒籽和芝麻籽，来年自然是只出辣椒和芝麻，叫酒楼自己做这辣椒油去！”
又不是什么难做的东西，她现下还能讨巧卖乖将配方卖一笔银子，总好过等酒楼自个儿琢磨出来了强吧？
温染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转，如同一只狐狸，给他描述她想象的盛景：“我呢是没有那么多田地的，便将这些先分给秀婶子家来种，我出三分的租赁银钱便好。到时候酒楼大量收购，我便自然有银钱了。”
等有了足够的银钱，她再置办两亩田地，往后生计也不用发愁了。
想到这里，温染又眼睛晶亮的看向他：“林大哥，改日黑鱼咱两对半分，你也去置办几亩田地吧？若不然帮我来种芝麻辣椒，我给你工钱！那山上野兽众多，你老上山打猎也不是法子。”
山上的畜生可是没一点良知的，去打猎那便是跟拿命来拼差不多，不比战场凶险少。
林放巍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才点点头：“那我便成你雇佣的短工了。”
他唇角带着几分笑意，显得是开玩笑的。
温染也被他逗笑了：“不若算是一起做生意罢？我分你利润便是！”
这条件倒是优厚得很。
林放巍心里盘算了几下，便有了主意。
因天色黑了，他不宜久留，两人说了会子闲话，他便告辞了。
他前脚走不久，便有人上门来了。温染正在收拾屋子，听见响动便连忙走出去，见是之前的玲大婶，这才松了口气：“玲大婶，您怎么来了？快请坐——”
玲大婶手里挎着个竹篮子，走进堂屋坐下，瞧见桌子上方才没吃完的几个盘子，有肉有鱼的，看着十分丰盛，到有些不好意思了。
温染察觉了也尴尬的笑了两声道：“今日去城里卖了几方帕子，这不换了些银子，便买些肉吃！”
玲大婶暗地里咽了咽口水，将竹篮子递过去：“我家的萝卜菜起来了，想着你这段日子尽是遭了祸事，怕是没工夫去规整菜园子，便给你扯一些来，你放地上好生铺着，明日也不会坏！”
“哟！这来得正是时候！”温染欣喜接过。
去厨房将萝卜菜铺到地下，这萝卜菜打了地气儿，便不会那么快枯萎。
看了看她又索性拿了片菜叶子，包了一块儿肉进去放在篮子里，给玲大婶提过来：“我家里正巧还剩了些，若吃不完又得浪费了。”
玲大婶一看，顿时心中也高兴，对温染越发亲切起来。
两个人家长里短的聊了一阵子，说到温染的绣活儿，温染便拿了几方帕子给玲大婶看了，直叫玲大婶羡慕得，非得说叫自家兰丫头来好生学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