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黑影扑至跟前,温染想着也不知被野兽咬一下疼是不疼,喉间的恐惧再也忍耐不住,放开了声音尖叫出来。
只期盼这野兽能通些人情,一口咬了脖子给个干净利落吧!
这番想着,唇上覆上来一只带着厚茧子的大手,低沉的声音懊恼响起:“叫什么!”
嗯?是人?
这声音听着还有些熟悉。
温染哽了一半尖叫在喉头,睁大了眼睛要努力的去看眼前之人的容貌。
月色清冷,树影稀松,他棱角分明的脸隐匿在阴影间,剑眉微微蹙起,浑身都透着一股子的肃杀之气。
“你……”
“这黑灯瞎火的,你一个人跑到山里来做什么?”
他先开口了,带着些许的责备,口气严厉,就如她往时爹爹训斥人一般。
温染顿时心一惊,一阵委屈油然而生,鼻头一酸,眼眶湿湿的,却又倔强得很,瓮声瓮气的辩解:“我也不想的……”
她死在山里,也总被陈家那三个欺辱了强吧?
可这事儿,她怎么能跟他说?
男人轻叹口气,护着她道:“我送你回去。”
“不!”温染立刻抓了他的衣襟要摇头,“林大哥,今晚可不可以先不要回去?我……”
若陈家三兄弟还守在村口,他们回去便定然又是一番苦难,到时候打起来不好,不打起来更是没法解决,还不如先避着了明日再说。
林放巍转头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终于妥协:“晚上山上寒气重,先回我家歇一晚吧,我晚上要出来打猎,你自己歇息。”
孤男寡女的独处一室到底是不好,他总为人着想着。
只这山上这般恐怖阴森,温染下意识的就担心了起来:“晚上黑灯瞎火的,你怎么打猎?还是不要了吧?”
她双手抓住他的衣襟,小只的仰头看他,就好像一只惴惴不安的小兔子,看得人心生怜悯。
林放巍忍不住放柔了声音:“秋日猎物多了,它们要早些寻了吃食好过冬。再过了这段时日便再难得猎到猎物了。”
原来是这样。
温染了然的点头,但依旧不放手。
林放巍想来也有些无奈,却再没有说什么,只在前面引路,带着她往山另一边来。
过了许久,才见到林放巍的屋子。
温染松了口气,没来由的觉着安心了起来。
察觉她的情绪变化,林放巍轻轻勾起唇角,往前开了门,将她引进屋子,又点了灯盏给她拿着:“这里你都熟悉,早些洗漱了睡罢!我还是得去一趟山里,不过一个时辰便能回来了。”
温染垂眸看着灯盏,想了一会儿才轻轻答了:“好。”
他得了音信,便转身离去,临走还体贴的将门带上了。
屋子里面陷入一片宁静,温染却是没有动,心里又是一阵发毛起来。
方才寻回来的胆子,这会儿竟是又散得一干二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外才终于传来了动静。温染一惊,手中的灯盏被带得一颤,灯盏内的灯油洒了下来烫到了她的手。
“啊!”
她手上吃痛,利落的跳起来将灯盏一丢,桌子椅子也被她带得一歪,险些连人带桌椅的一起摔倒。
屋门被一阵大力推开,一个人影冲了进来:“怎么了?”
灯盏已经散落在了地上,灯芯上的最后一点亮光也渐渐熄灭,整个屋子内陷入一片黑暗,只有屋外的月光朦胧的映照出屋内的景象来。
林放巍看得哭笑不得,上前又点了灯盏,扶着她在一旁坐下:“怎么竟是还坐在这里?我这屋子虽然在山中,却是轻易没有野兽能过来的,你无须惧怕。”
“嗯。”温染忽然觉得一阵安心,渐渐的理智回笼,顿时便窘迫起来,“林……林大哥……我……”
“我先去烧水,这里没有你换洗的衣物,你且先将就些。”林放巍拿了盆往外走去。
温染赶紧跟了上去,将盆抢了过来:“我、我自己来!今日正好是去城里,倒是买了两身衣服的……”
她小声嘀咕,他却是全数听了进去,眸色黯了黯,就站在她身后。
林放巍看着她忙碌的小身影,忽然问道:“今日去城里,是去卖帕子的吗?”
“嗯是。”温染烧了火,将水热着,在身上擦了擦手,往屋里走去,“正好今日遇见了,若不然明日我还得来寻你。”
温染走进屋里,从包袱里面寻了个精致的小荷包出来递给他:“这是那日借你的银钱。”
林放巍看了她一眼,伸手接过。
荷包是新的,料子也用得不差,上面的绣了副小幅的远山黛染风景,绣工很是精致细腻,定是用了心思的。
摸了摸那刺绣,林放巍不由勾起一抹笑意,也不去看银子了,只道:“我正巧没有装银子的荷包,这个荷包可否一并给我?”
“原本便是要给你的。”温染低头小声嘀咕。
她买的布料还有些剩余,便顺手绣了个荷包,想着还钱的时候总不能几锭银子就这样递过去,有个荷包装着还要好看些。
林放巍将荷包收了起来,催她进屋:“我去给你搬水,你且等着。”
他脚步飞快,似踩了云一般,迅速就去了外面。
温染抬头看着那背影,忽而感觉无比的安心,心中生出一个念头来。
看这模样,林大哥倒是还未娶亲的。
好生洗了个澡,温染才觉一身舒畅,旁晚的那一场惊吓也这般过去了。明日之事她已然有了应对法子,今日要早些歇下才好。
月光柔柔的洒在大地上,给整个大山笼罩了一层朦胧。
而在这朦胧中,蕴藏了多少神秘与危险,却是不得人知了。
屋顶上,有人坐了一夜,手里拿着荷包,摩擦了一夜。
天还未亮,屋内便有了动静。屋顶上的身影迅速跃下来,动作行云流水般矫捷,丝毫没有停顿。
林放巍敲了敲房门,询问道:“可起了?”
里面一阵悉悉索索,没一会儿房门便被打开,温染仰着一张小脸看他,冲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对不起啊林大哥,吵醒你了。”
“没有。”他一夜未曾合眼。
温染开门出来,已经收拾妥当:“我得赶紧回村里去,今日还有些要紧事情要与里正和村长说明。时日还早,林大哥且先歇息吧,我自己能回去。”
这早上是越走天越亮的,温染丝毫不担心了。
再怎么着陈家那三个也是要睡觉的,总不能这么一大早就堵着她吧?等她这会儿早早的回去了,便在里正家门口等着,叫了里正再一起去村长家,将这事儿里里外外说个明白了再做理论。
若陈家再这般胡搅蛮缠下去,她便索性报官罢了。
林放巍转身去里间拿了剑背在身上,锁了门跟在他身后道:“正巧我有事要去镇上,可以送你一程,顺路。”
这么巧?
温染偏头看了他一眼,但他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一时间也看不出破绽来。
不过有一个人作伴,总是比她自己一人强。
两人一路沉默到了山上,温染不熟悉山路,每每都差点要跌倒,看得林放巍一阵不忍,索性抓了她手臂将她扶着。
天渐渐放亮,山中也有了些蒙蒙的亮光。
温染一路走着,一路无聊的四处看。
山中杂草有许多都开始枯萎了,此时叶子上都挂着一层白霜,很是有些沧桑的意味。
秋风卷地百草折,当真是不错的。
“山中倒是有好些宝物,竟是无人采摘。”温染看了一阵,忽然道。
林放巍微微挑眉,看了她一眼。
温染立刻道:“若不是今日赶时间,我便要将这些采摘了回去的。等今日之事了了,我定也是要再来一趟山上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指了不远处的几丛杂草。
那几丛杂草里面有些别的植物,不知是什么东西,倒是少见。
林放巍不置可否,顺势问道:“你这般急匆匆,到底是什么事情?”
她神情便一下萎靡了下来,紧抿着唇不说话了。
这件事情,她该如何开口?跟一个男人说,同村的三个男人企图要玷污她?这如何能说得出口!
她便是再经历了如何的生死,前一世还是这一世,都只是个云英未嫁的小姑娘而已,如何能拿自己的名声这般说三道四!
她眼中渐渐显出纠结,林放巍一一看在眼底,不由有了些怒气:“上一回明明约好若再去城里便知会我的,为何自己偷偷的去了?”
“耶?”温染莫名抬头。
她倒不记得何时有约好了……
林放巍微拧着眉头,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却又将话题转了回去:“陈家人多势众,你若实在抵不过便先报官的好。这样的无赖便要好好吓一吓,若不然只有得寸进尺的。”
“官老爷怕是不会理会这样的事情,这陈家村到底还是姓陈的。”温染不由叹气,想来村长也是向着陈家的。
是以这一次,她才会要先去找里正,先将事情说个明白,便不怕陈家如何颠倒黑白了。
林放巍轻哼:“没有向着谁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