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染不善厨艺,大户人家的孩子再怎么被苛待,也不会派到厨房里头去。
再者嫡母也是要名声的,表面功夫自然要做得好。
但东西吃了不少,不会做也能形容一番。
秀婶子听了温染的说法,便忙活开了,几番一琢磨,倒真做出了一道色香味俱全的红烧鱼来。
“快!尝尝!”
秀婶子搓着手,热情的招呼着。
显然她自己也意外得紧,只闻着这香味便叫人流口水了,只是不知味道如何。
温染眼睛也亮了亮,这黑鱼她也难得吃到,如今倒真是有口福了。
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放进嘴里,温染忙点头含糊不清的连连称赞,那滑稽调皮的模样,看得秀婶子一阵好笑,只安慰:“慢些,可没人抢呢!”
“秀婶子、陈邦哥,你们也来吃!”温染忙招呼他们。
这鱼不愧是黑鱼,便是没有那般多的调料,味道也很是不错。
村里也有水塘和沟河,里头也是有鱼的。只不好捉,偶尔有家里调皮的孩子去捉了几条回来做了,也不觉味道如何,只不过是改善下伙食罢了。
是以这鱼,倒也不是常常能得吃,如今能吃到这般美味的,更是不易。
秀婶子留了一边儿鱼,这一边一顿就吃得干干净净了。第二次温染便非要缠着秀婶子在一旁学,着实是添了不少乱子。
好在最后也总是出了锅,味道倒也还过得去,她便记在了心里。
如此一连几日,温染依旧是去山里找些野辣椒野芝麻,很快院子里面就晒满了辣椒。
现下太阳正是好的时候,一两日就能将辣椒晒得干。温染将晒好的辣椒用布袋子装好了,又晒上新鲜的。
等她手臂上的伤口结疤又掉疤了,她已经晒了好几大袋子的辣椒干了。
天气渐渐转冷,夜里霜越发的重,淅淅沥沥的下了一场小雨过后,便是再见不到热烈的太阳了。
山上的草木被霜打了,大都枯萎腐烂开来,便是还有野辣椒也采集不到新鲜的了。
温染拿了一小盆野辣椒,细细的切成碎末,又切了葱姜蒜和芝麻进去,用烧了的热油一淋,香味顿时便窜出来刺激着味蕾,叫人忍不住流口水来。
满意的看了看制作好的辣椒油,温染拿了小碗盛了小半碗给秀婶子送过去,剩下的则是用了小陶罐装了放好。
又再选了些干辣椒用布包好,一并打包好了放在一旁,准备明日上城里去。
喜滋滋的看着,温染便觉着连呼吸的冷气都那般舒畅了。
当有人敲门时她也没多想,哒哒的跑去开了门,待看到门外站着的两个,笑意顿时便僵硬在了脸上:“爹,温华,你们怎么来了?”
“这是我女儿家,我咋还不能来了?”温郝明狠瞪了她一眼。
一旁的温华早就一把将门拍开,自顾自的走进去坐了下来,吃着桌子上的小糖食。
温染预感来者不善,蹙眉道:“你们来有事吗?”
温郝明也在一旁坐下,抓了一把糖食在手里,冷冷的瞧着她:“你听听你这口气,你就算是分家了也是我女儿咧!圣人云孝,你却是这般不孝!”
“现下已然八月中了,下月便是秋闱时候了,爹爹和温华不是要去参加秋闱吗?”温染懒得与温郝明争辩什么‘孝’不‘孝’的,索性转了话锋。
温郝明的脸僵了两僵,又怪罪开了:“那秋闱是要先报名的,当日叫你出些银钱好让我们报名,你却是死活不给,如今耽搁了大事,还不是你这死丫头作的?”
哦,都怪她。
温染已经无心与他们解释什么了,又想着着实再无话可说,索性就不开口了。
温华见她不说,以为她心虚了,嘴里嚼着糖食含糊道:“这次我们要做大事,你可不能再耽搁了。”
“若是参加不了秋闱,便去参加春闱,正好你们可以将田地里的种下了再去,再把家里几只鸡卖了,也能够盘缠。”温染先给他们出了主意。
她就知道这两人上门来就是为要钱的。
明年春闱才要的钱,他们现在就迫不及待的上门要了。
这副嘴脸,真是叫人恶心!
她眼里的厌恶一点也不掩饰,温华看了‘腾’的一下站起来,恶狠狠道:“温染,你还真没良心啊!就这样不管爹和我了吗?”
真是有脸问!
温染冷笑:“爹是老得走不动了吗?你是两三岁嗷嗷待哺的幼儿吗?两个大男人整日里找一个小姑娘拿钱,羞也不羞?”
“你!”温华额头上青筋暴起,抬起胳膊就要动手。
温染奋力推了他一把,被弹得往后退了两步,面上神情越冷:“当日在这里,当着村长的面是不是已经说好了?爹爹今日为何又上门来了?林大哥给了你们多少银钱,就被你们挥霍光了吗?”
温郝明是个爱面子的,此时被人这样将面子里子都给扒了出来,脸上早就挂不住了。
好在此时只有自家人在,倒不至于丢脸到外面去。
“反了!”温郝明厉喝一声,看向温染的目光也充满了愤怒和责怪,“你就是这么做人子女的吗?温染,若早知晓你是这般,当日我就该将你摔死!”
听到这里,温染的心都冷了。
她是做了如何大恶大奸的事儿了,还是如何放浪有损妇德了?她的亲爹竟是说出这般的话来!
原本的那个温染早已在温郝明的折磨下去了,现下她可不会再叫他磨搓了!
温染的面色也越发的冷,眼神中带着冷意和淡淡的讥讽,丝毫不惧的看向温郝明:“父母生养之恩,当以血肉偿还。可你别忘了,我温染早已是死过一次了,你所有的恩情便在那里全数还了你。”
温郝明的脸色越发不好看,显然他压根没把温染那一次的大病记在心上。
在他眼里,现在温染还好生站着,只不过是因为她命大没死而已。
温染冷到道:“我是我娘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便是没有你、也不会没有我!”
若非那苦命的娘遇人不淑,她又如何会摊上这么个便宜爹爹?
可她也从未埋怨过,若就此这番两不相干、礼尚往来倒是和乐融融,可谁叫这两父子竟都是这般的强盗性子。
温郝明气得脸色一阵白一阵青,指着她的手不停的颤抖,咬着牙却骂不出一个字来。
不过温染可知晓,现下温郝明定是很她恨得不得了。
温华是个混的,这会儿见温染急了眼,他便也顾不得什么,欺身上前就威胁道:“死丫头!你把爹气病了!这医药费你得出!”
温郝明配合的一翻白眼,直直的往后倒去,翻了板凳倒在地上。
温染心里一突,微微蹙了眉头。
“你可是个混的,不供养爹爹也就算了,竟是还把爹爹气病了!”温华一见她眼中的犹疑,便越发的有了底气,“我要告诉村长去!请村长来评评这个理儿!”
说着就往外头走,竟是也不看一眼地上的温郝明。
见这般形状,温染倒是心里有了底儿,冲温华道:“不若还请你去外头吼一声,也请左邻右舍来看一看。”
看看这堂堂的秀才是怎么一而再再而三的用装病这等子下作手段唬人的!
“温染,你现下若是跪下求我,我自然只去请大夫。”温华停住脚步,“不过这医药费,得由你来出。”
“不用了,我会看病。”
温染不屑的撇撇嘴,摆手随意他去。
而她则是转身,倒了杯茶在手里,喝了一大口,‘噗’的一声就喷到温郝明脸上。
“唉!哎呀!哎——”
温郝明惊跳起来拍打身上、脸上,动作利落得很,半分也没有生病的姿态。
温染揶揄的看着,将杯中的茶喝光,眸子扫向温华:“你说我要是等村长来了再这样做,爹爹的面子还有没有了?”
那自然是全丢光了。
大秀才竟是这样的伪君子,少不得要被人嚼舌根。
温华未曾料到会是这般,心中暗恨,又回转来要打人。
温染忙放了杯子,转身顺手抄了鸡毛掸子在手里,冷笑道:“温华,长姐如母。我若打你旁人不会说道,你若打我今后可就娶不到媳妇了。”
打人的男人,哪家会舍得把好女儿配给他?
这村里男人最重要的事儿便是赚钱娶媳妇,若谁到了年纪还是单身,自然是有些毛病的,也很叫村里人不齿,见着总要笑话几句的。
温华现下还不大,但也知晓了这个道理,顿时便不敢上前了。
“温染!”温郝明厉喝道,“你就是这么对你弟弟的?”
他方才被温染摆了一道,万幸没有旁人瞧见,但就算如此他也极为恼怒,火气大得很。
温染连和他废话的心情都没有了,只道:“爹爹,人说养儿才防老,你向来是把儿子当个宝。现下也该他来养你,我这里可什么都没有。”
见温华面色又变,她摊摊手又道:“当然,我这里还有你每年的五两养老银子,你尽可以提前拿去,但年底我可就不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