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点,到了化城,拖着行李箱,随着人潮出了车站,忽然才意识到,现在连个落脚处都没有!莫名有些伤感,鼻子酸酸的,我拖着行李箱急促逃离车站,因为我觉得自己再留在这儿,或许会冲动地买一张返程票!
我搭公交到了薇姐介绍的那家杂志社楼下,上网一查,竟然是一家外企,主要做生活以及时尚杂志。
我心里开始打退堂鼓,总觉得自己不适合……
我在杂志社附近找着出租房,专门进那种小巷子,找老小区,这种房子便宜。
我穿过一片菜市,看着路牌标注佛阳路七十八号,一户独栋楼,大门上刚好贴着房屋出租的广告,走近细细看着,忽然身后有人讲话:“租房子?”
我回身,抬起头,看那人,面前这人很高!我瞧着他,惊喜着,“诶!你不是那个……什么野?”
“解野。”他笑着。
“对,对!”我乐着,指着他,“解野!”
我盯着门上租房广告,问:“房子是你的?”
他摇着头,挑着眉头,“怎么可能,我要是在化城有房子,还去干那个!”
解野指着广告讲着:“我原来那个室友回老家了,所以想另找个室友,分担房租。房子还不错,你要是住进来,每个月拿五百就行,怎么样?”
我想也没想,马上就答应了,“行啊,现在就能住进去?”
解野也是爽快,过来帮我提着行李,我心情愉悦了些,跟这个解野倒是挺投缘!
解野带我进到了屋子里,稍微看了一下,环境还不错,四周都有窗户,通风采光都好。
解野从冰箱里拿了一罐可乐给我,手指着靠厨房的一间屋子,说着:“你住那间吧,里面有张书桌,很适合你们记者,写写东西什么的……我是昼伏夜归的,你是日出晚归,所以我们谁都不会吵着谁。”
他“刺啦”起开手上的拉罐环,“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今天是特殊,否则我现在还在补瞌睡!”
我笑了笑,“我没有那么多讲究……记者的工作丢了,我后天还要去面试……”
“哦。”他淡淡答应了一声,仰着脖子喝着可乐。
我无奈一笑,我还以为他能对我对我多说一点……
晚上,在电脑上准备面试的材料,写了又删,删了又写,一看时间,已经十点多了,我叹了一口气,感觉身心俱疲。
我出屋,准备到浴室洗洗睡吧,却瞧见解野准备出门,我想了一下他“捞尸”的工作性质,也是,大白天的,围观人多,工作不好开展。
“你这是去哪?”我好奇问着。
他瞧了我一眼,好一会儿才答到:“呃……去四号桥。”
“哦……”我应着,心里莫名想跟着去瞧瞧,试探问着:“我能跟你看看嘛?”
“胆子大就行。”他边说着,边套着一件黑色卫衣。
我无措地笑了笑,他盯着我,“上次你在城北长桥睡了一晚上,胆子应该不小吧?”
我怕他不带我去,迎合着:“那是,那是……”其实我心里多少犯怵,只是闲着无趣,想去瞧瞧有没有新鲜事。
我跟着解野出门,他提醒我,晚上河上冷,我随便带了一件夹克衫。
到了楼下,解野让我在马路口稍等,他便朝着佛阳路东走,不一会儿开着一辆大面包车过来,他示意我上车,我欣喜坐上了副驾驶,“你不错嘛,至少有车啦!”
他憋嘴,“公司的车,拉死人的。”
我惊愕,咬住下唇,挑着眉头,笑脸僵住,不过心里还是觉得他是在开玩笑,我缓缓回头,瞧着,后面的座椅被拆除了,长度似乎能躺一个人……
解野开车很快到了四号桥,我下车,一阵冷风呼呼吹过,有些透骨,幸好听了解野的话,我紧着穿上了夹克,到了桥栏前,便见着河面上闪耀着一星灯火,四号桥下面的河,叫莫底河,从名字上就了解,这河水深得很。
一阵刺鼻的香蜡味道,猛地蹿进鼻孔,旁边闪出火光,我侧头一瞧,解野正蹲在桥头燃着纸钱,就和上次在城北长桥上见到他的时候一样。
我心里有些不安起来,问着:“这次又是……”
解野立了起来,拍了拍双手,戴起了卫衣帽子,转身顺着梯子下河岸,我跟上他,他从屁股兜里掏出一根手电,打开光,白色的光束向着河面一扫,紧着,河面上的那艘挂着灯火的船只,向岸边划了过来。
他讲着:“今天凌晨的时候,河上飘来一东西,有河上巡视的,发现是一口棺材。”
“棺材?”我惊愕,转而一捉摸,“该不会是哪个地方发洪水,冲过来了的吧?”
解野没开腔,我细细又一想,这个季节该是枯水,也没听到哪里有发洪水的新闻嘛。
解野继续着他的话:“巡视员报了案,警察局不想引起恐慌,凌晨四点的时候,我刚回家睡觉,就被叫了过来,让我们在人们起床上班前把棺材捞起来,那么大一副棺材,还浸了水,重的要命,时间怎么够嘛!后来干脆,在棺材上绑了石头,把棺材沉进水底,晚上来捞。”
我好奇着,“你们干这工作,应该挺赚钱吧……不过还是挺辛苦……”
解野一笑,“警察局那边,价格都先前谈好的,每接一次活儿,三四千,几个人平摊下来,也就一千的样子,主要是死人的家属,家属如果有钱,那我们倒有点油水捞。”
我估算着他们一晚上也能挣个一两千,一个月下来……“我的天,月收入过万啊!”我惊叹着。
解野白了我一眼,“你真以为天天都死人啊!”
我一时语塞!
河上的船靠岸了,我和解野走近,这一瞧,那船还挺大的。
我和解野上船,解野指着船头上弓立着的一个老者,扯着嗓子叫到:“乌叔!”
他手里提着马灯,马灯周围还有些飞蛾,虫子绕着圈儿。
老者很瘦,皮肤黝黑,头发稀疏发黄,圆眼睛圆鼻头,尖嘴巴,只穿着白色背心,灰色裤头,露出的手臂,腿杆就像紧实的钢筋!
我笑着,喊了他一声,“乌叔!”
他对我笑呵呵着,点点头,我这才瞧到他的一双耳朵是白色的,谈不上雪白,可明显是比普通人的耳朵要白多了!
解野又指着旁边拿着船桨的大汉,介绍道:“老弯!”
大汉给人很老实的感觉,他抠着脑袋,似笑非笑着。
解野又把我介绍了一遍,说我是个记者,想来采访采访他们的工作!
我一时不好意思,船头的乌叔,笑眯眯着,“赵幺弟,这敢情好啊,我估计世上没多少人知道有这份工作的……”
我瞧着他穿着那么单薄,笑了笑,“乌叔,你身子骨挺硬朗的,您高寿?”
乌叔笑呵呵着,“高就?我原来就是个打渔的!”
我发懵,看向解野,解野冲我一撇嘴,吼着乌叔:“人家问你几岁了!”
“哦……哦,我今年就满八十了!”乌叔答着,我目瞪口呆,看他的精神面貌也就是五六十岁!
“干活咯……”大汉老弯喊着,“东西还没找到呢?不然天亮了!”
我就搞不清楚,船上讲话都要靠吼?
解野皱眉,问到:“棺材不就沉在我们预设好的位置吗?怎么不见了?”
老弯把船桨插进水中,“哗啦”一声水鸣,船身动了,他说着:“不知道是不是绑着的石头落了,飘走了。”
“莫急嘛……”乌叔晃着手头的马灯,灯辉在水面上漂浮着,朦朦胧胧的,像是在一张白纸上,点了一滴油,油在纸上铺开……
乌叔提着马灯,老弯就跟着乌叔灯光打过去的方向划着,好一会儿,乌叔把手里的灯搁在了船上,船随之停了,乌叔转头,笑眯眯着,“就这儿了?”
“听到了?”解野冷不丁问到。
我有些莫名其妙,问着:“听到什么?”
解野双手环在胸前,表情有些轻蔑,“你当然听不到!”
我绷紧了面孔,解野好像留意到我不适的表情,清了清嗓子,“当然,我也听不到。”
我真不弄懂,他在讲什么。
乌叔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耳朵只听得清鬼话啦!”
“什么鬼话?”我瞪大眼睛问着。
“什么是狗花?”乌叔伸长脖子,瞅着我,“我就见过狗尾巴花!”
我一时哭笑不得,解野一边恼着,“行了,行了,别跟他东拉西扯的!”
“嘿,臭小子,你讲我,东搞西搞!”乌叔提起马灯,比划着,要砸到解野身上!
我叹了一口气,暗暗偷笑,总算明白在这里讲话靠吼的原因了?
解野一脸郁闷着,脱了衣服裤子,我还没搞清楚状况,他“噗通”一声,已经跳进了水中,不一会儿,解野从水底露出一个脑袋,像只海豹,缓缓移动了过来,我和老弯到船头把他拉了上来,他手里牵着一根粗的麻绳。
解野把绳子扔给了老弯,到一旁擦着身上的水,穿着衣服,嘴里不停哈哧着气。
绳子另外一头伸在水下,老弯一圈一圈把绳子往船上拉,水里开始“咕噜,咕噜”冒泡,我紧盯着水下,有团黑糊糊的东西,上升。
“呼噜”一声,水下腾起一个大水泡子。
“停手!”乌叔忽然吼了一句,水泡子在水面破开了。
水上起风了,乌叔手上的灯火闪烁着,我们几个人的影子在船板上变形摇晃。
“莫把它拉起来咯,有事情!”乌叔吼着老弯,圆鼻头红彤彤的,整张脸在火光下,发青。
话刚说完,河水翻动了一下,一口黑色的棺材轰然浮出了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