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野腾地立起身,麻利地脱了衣服,老弯把手里的玻璃瓶子扔给了解野,吩咐着:“小子,别忘了把我狮子头捞上来!”
解野接着玻璃瓶,也不多言语,“扑通”一声,跳进了湖水中,水面晃动,红的,蓝的,绿的光,交融重叠着。
我真的佩服他,这么凉的水,说跳就跳下去了,这孩子也是实诚!
我把手电的光直对着那团红晕,那团红晕渐渐在上升,上升……解野从水里钻了出来,手里举着那只装着“血狮子头”的瓶子,他游了过来,把瓶子放在了船边,哈哧着气,说着:“就……就……在下面……原来卡在了……了石头缝里……把……把……绳子……”声音颤抖着,我用手电光照着他,全脸发白,冻得嘴唇都紫了!
“绳子在背包里!”老弯说着,我紧着拖过身旁的背包,翻出了绳子,扔给了解野,解野仰头长吸了一口气,再次钻到了水下……
水下没有了“血狮子头”,我手电光直射下去,浑浑浊浊,什么也瞧不到了。
解野这次下去了近十分钟,我真担心他会不会淹死,我瞄向老弯,老弯笑着,好像看出了我的担忧,说着:“放心,他不会淹死的。”
老弯的话刚说完,解野从河里冒了出来,身后还拖着一个大坛子,他把绳子扔到了船上,双手一撑船栏,便爬上了船,船身只是轻微摇晃了一下。
解野直呼:“冷死老子了……冷死了……老子……”
我紧着把包里的毛巾扔给了他,他抹了抹,迅速套上了衣服。
老弯拉着绳子,把水里的大坛子拖了过来,那坛子就跟每家每户腌泡菜的坛子差不多。
老弯把身子探出船外,两手抓住坛子两边,试探着向上提了提,那坛子轻微向上浮了一下,老弯骂着:“妈的,太沉了!”
解野过来帮着老弯提着,我眼见着船身倾泻,老弯立马松了手,“不行啦,再用劲,船就翻了!”
解野长长吐了一口气,烦躁着抓着湿漉漉的头发,大吼了一声,又把衣服脱了,跳进了水里,钻到了水下,在底下向上托着坛子,老弯抓着坛子向上拔,我紧着扯住绳子,往船上拖,咬紧牙关,只觉得嘴角的伤口又撕裂了,钻心的疼,嘴巴里传来一股热乎乎,甜丝丝的味道。
好一会儿功夫,那坛子才从水里完全脱离了出来,水里的解野把坛子猛地一顶,坛子“哐啷”一声落进了船里。
我和老弯也累得长舒了一口气,解野泡在水里,完全爬不上来了,我和老弯又紧着把解野拽了上来……
我们三个人在船上休息够了,老弯把船边的那个玻璃瓶,抓了过来,递到了我面前,“赵灵幺弟,看你这么喜欢它,就送你了。”
我惊喜又紧张,剧烈摇着头,“太贵重了,别了,别了……”
解野一把夺到了手里,扔到了我怀里,我慌张着抓住,生怕摔坏了!
“人家送你就拿着,他家里可不缺这一条两条金鱼的。”解野一本正经着。
我冲着老弯不住的道谢,用手电的光照着瓶子里的“血狮子头”,它真的太漂亮了,就像从鸡血石里剥离出来的。
我想着了什么,“老弯,你这鱼这么养的?我该喂它什么啊?我别把它养坏了!”
老弯笑了笑,凑上前,用他手里的手电光照着瓶子里的鱼,“这鱼啊,从生下来就吃的紫河车……你喃,就喂它吃点肉就好了。”
我皱眉,好奇问着:“什么叫紫河车?”听起来还挺洋气,像是什么高级鱼饲料。
老弯呵呵笑了笑,没开腔,一副难为情的模样,我看向解野,解野嚷着:“就是胎盘!”
我心里一阵犯恶心,也听说过,有人吃胎盘,说是对身体大补,特别是对刚生完孩子的女人,之前听妈给别人聊天,还在议论孩子的胎盘谁吃了,怎么个吃法……
我猛吞着口水,捏着手里的玻璃瓶,瞬间不想要了。
“为什么喂它胎……哦……紫河车?”我诺诺问着。
老弯压低眉头讲:“要不然,它能长得这么漂亮,对外,不给我一千,这鱼我绝对不卖!”
我的天,这一条金鱼要一千多!游乐场里的金鱼最贵的就十块吧!啧啧……
老弯双眼盯着船后头的那只坛子,笑了笑,笑得有些古怪,“要不然,它会对人肉那么反应大……”
我回头看着那只坛子,刚才注意力都在老弯的金鱼身上了,之后又是拖坛子,完全忘了坛子里面的事,现在才记起,那只坛子里装着……据说是,装着用蜜糖胭脂的人肉!
我抓着手里的玻璃瓶,这才明白过来,老弯用紫河车养鱼,这鱼便对人肉敏感,所以这鱼一下水,闻到人肉的味道,便游了过去,加上这鱼一身透红,光下发亮,老弯就是利用金鱼这些特性来找水底下的腐尸。
“今天这湖算小,水域再广些,水再深些,我这鱼就不灵了,还得靠老爷子的耳朵……”老弯笑着说。
我看着老弯和解野,忽然对他们身上的事越来越好奇!他们每天都在靠近亡灵,靠近死亡,可他们好像重来没觉得可怕……
解野嚷着,要去打开那个坛子看看,老弯吼着解野:“让老爷子晓得了,你小子又要挨打!”
我也极力反对着,“有什么可瞧的!”
解野消停下来,问着老弯:“他们把人做成这玩意儿干嘛?”
“晓得是哪本书里说的……”老弯说着,摸出包里的烟,掏出一根支到我面前,我摆了摆手,解野一把抓了过去,笑着:“你看他是抽烟的人嘛!”
这是夸我,还是讽刺?
老弯给解野点燃了烟,自己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根,叨在嘴巴里,点燃了,猛吸了一口,烟头烧得绯红,吐了一口烟,手电光下,烟雾缭绕。
老弯接着说:“那书里说,早些时候,饥荒,家里上六十的老人,就被自己的子女背到山上,自生自灭,后来有人发现老人的肉啊,可以治病……”
“那个人是疯子吧!”我听老弯这么讲,大概也猜到了故事发展。
老弯弹了一下烟灰,盯着那只坛子:“先给老人洗干净身子,不给喂食进水,只给蜂蜜吃,等到老人吃得便溺都是蜂蜜的时候,就让他等死!”
“这些人还有人性吗?”我愤慨地质问着。
老弯吸了一口烟,吐出烟泡,笑了笑,“当然,说是这么说,可不知道是不是那么一回事。”
“死了又怎么办?”解野不以为意地问着。
老弯二指夹着烟,用烟指着坛子,“死了还能怎么样,就装进去,灌上蜂糖腌好!”
“那这玩意到底治什么病?”解野继续问。
“说是肢体缺损,吃了就好……就这东西,好像李时珍都记录过!”老弯抽着烟讲着。
解野把手里的烟头弹进了湖里,“什么叫肢体缺损,吃了就好?听起来,感觉这东西是给太监吃的!”
我挑眉,惊讶解野的思维,老弯哈哈直乐,“就你小子想得出来,不过大多数人都是你怎么想着,我倒觉得,书上的肢体缺损,就指的骨头断了!”
能把断了的骨头医治好,那在古代也是神药了,功效倒有点像武侠小说提过的“黑玉断续膏”。
但是用一条鲜活的人命去治药,这想起来就是残忍的,就像鲁迅先生笔下的“血馒头”,简直荒诞之极,愚昧无知!那些老人可是生过我们,养育过我们的,怎么下得去手!
“他们都是有病吧,面对父辈,都下得去手!”我怒火冲冲,心口发烫!
“这种事情,见多不怪。”老弯讲着,“没听过相声啊,相声里面讲,砍了亲爹的头颅求取财富的人多去了!”
“我从陈队长那里听到的,这次杀人的,就是死人的儿子……有个有钱人家的儿子,开车撞断了腿,治来治去,还是瘸了,家里就这么一个独子,也不晓得从哪里就打听到凤湖县,有这么一个偏方。”老弯抖落堆叠着长长的烟灰,继续讲着:“杀人的,家里头穷,听说是老人自愿的,想着死了还可以给孩子挣点生意本……”
“简直畜生!他还真动手啊!”我真快怒火攻心!
“坏的还是有钱人。”解野淡淡插了一句。
“肯定也跑不脱。”老弯扔了烟头……
我们把坛子抬在车上,放好,回到旅馆已经是早上五点了,去到乌叔房里,屋里没人,桌上的麻将胡乱散着。
老弯抠着脑袋,有些紧张,“老爷子会去哪儿?”
“在厕所拉屎吧。”解野伸着懒腰,打着呵欠,“我是困得不行,我要睡了……”解野打着呵欠往自己房里走。
老弯冲到厕所,在厕所里吼着:“解野,厕所里也没有啊!”
解野不耐烦着:“问我干嘛,我哪知道嘛?”
老弯从厕所跑出来,拽住了要去睡觉的解野,“还是去找找看。”
我紧着跑到前台,问着:“跟我们一起的那个老人喃?”
“不跟你们一起的人走了吗?”前台女人答着。
老弯厉声问到:“什么叫跟我们一起的人?我们一起来的就四个人!”
“啊!”女人惊讶了一声,“你们不是一起打麻将吗?不认识啊?”
我意识到了问题严重性,解野好像也慌了,问着:“什么时候走的?”
“他们前脚走,你们后脚就进来了……”女人紧张着。
“这盘麻将打得好吧,自己都输了!这个老头真有本事!”解野说着风凉话!
我问着女人:“那三个是干嘛的?”
女人打开电脑,翻找着记录,“都是从山西那边来的。”
“大老远跑这塌塌干嘛?”老弯疑惑着。
女人畏畏缩缩答着:“来了……有些日子了,好像是说,家里有病人……来……来买药的……”
“啊!”老弯和解野同时惊讶吼着!
他俩的目光齐刷刷瞪向我,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们……不会……不会把乌叔给……给做成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