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刚毕业,我和同学陈冰在同一家报社当实习生。
在公司附近老小区找到了一间套二,每月一千二,押一付三,我和陈冰合租,每个人要出两千四给房东。
房子很破旧,光线也很暗,大白天屋子里也要开着日光灯。房子在二楼,楼层低,加上本身背阴,屋子有些闷沉,墙上起着“漆皮”,不敢出大气,生怕吹一口气,那些“漆皮”落下,能把整个屋子掩埋,厨房灶台上的瓷砖发黄,挂满了一层焦油。
房东姓付,是个做茶楼生意的人,戴着眼镜,身体明显发福,讲话声音洪亮,高昂。
陈冰想把房租压低,向房东罗列屋子里种种不好,有点故意挑麻烦,房东一摆手,“小伙子,你在市区里头,哪儿找到我这么便宜的房子?”
陈冰被房东的话噎住,陈冰笑了笑,叫到:“付哥,我们都是刚出来的大学生,你看你,能再便宜点吗?”陈冰瞅了我一眼,我赶紧应和:“就是,就是,付哥,我们保证不会拖欠房租!”
付哥一抬眼镜,“行,行,大家都是痛快人,我也是你们这个样子摸爬过来的……这样吧,不收你们押金,总行了吧。”
我和陈冰面面相觑,陈冰憋嘴一笑,“这……”
屋子里突然传来一声猫叫,我寻着声音,看过去,阳台围墙上立着一只白猫,忽地跳了下去。
“怎么还有猫?”陈冰提高了声调。
“好了,好了,我不收你们押金,再给你们减四百,你们一人给我一千六!”房东高呼着。
我和陈冰相视,立刻和房东签了协议,我在手机上把钱转给了房东,陈冰突然把我拉到了一边,低声说着:“借我六百,我卡上就两千,交了房租,我恐怕撑不到月底!”
我身上的钱也不多了,又不好意思再问家里要钱,可见陈冰的样子,本来也不好拒绝,只好应了下来,又在手机上给何冰转了六百,都不敢点开银行发来的短信,看自己的余额……
我和陈冰简单收拾了一下屋子,把行礼从学校搬了过来,又到附近的超市买了一些生活用品,街边随便吃了一点东西,时间也就不早了。
回到小区,到我们住的那个单元还要走很长一条巷子,我们这才发现,巷子里连一盏灯也没有!
这几天正是七月半,巷子的围墙下,点着很多的香蜡,还有些人蹲在围墙下烧着纸钱,整条巷子烟雾缭绕,燃烧的香蜡纸钱,味道十分呛鼻子。
我虽然是个男的,可这玩意,多少还是让人有些瘆得慌,我瞄了一眼陈冰,借着火光,他的表情冷峻。
我和他都愣在了巷子口,好一会儿,陈冰抬手掸了我一下,讲:“快走吧……”
我和陈冰尽可能拉开了与那些烧纸钱者的距离,脚步匆匆,目不斜视。
楼梯上,我忍不住抱怨:“小区里怎么允许烧纸,万一发生火灾了,那可非同小可!”
陈冰掏着钥匙,笑着说:“忍忍吧,等发了工资,我们就搬家。”
“对,至少找一处亮堂一些的地方!”我讲着,耳边忽然又传来猫叫声,那猫好像就在楼道里,声音显得闷沉。
陈冰打趣:“夏天都过了一大半,这猫还叫春啊!”陈冰说着,哗啦啦用钥匙打开了门,我只觉得腿上有东西在爬,我“妈呀”一声惊喊,陈冰手中的钥匙“嘡”一声落地,他打开手机灯光,只见着一只白猫,两只爪子搭在我腿上,立着,伸长了脖子,冲着我“喵喵”叫唤,那猫一身雪白,只是鼻头处是黑色的。
我养过猫,也十分喜欢猫,初中时候养的一只花猫,跟我很亲,在我要离开家,去上大学的那个暑假,花猫突然生病了,不吃不喝,临死的时候只剩一副骨头架子,一张皮了,躺在窝里,喘气的力气也没有了。
花猫死得那个晚上,我把它抱到了阳台上,想让它透透气,虽然知道一切都是无用功,但至少心里好受一些,紧着回到了屋中,给花猫准备一些温水,就听到背后“喵”一声,回过身,就见着花猫横在了我的脚边。
现在想来,我都会莫名酸楚,真不知道,花猫生命最后是怎么爬到我身边来的……
我伸手摸着白猫的脑袋,白猫阖眼,脑袋腻歪在我的手掌中,我笑着:“这应该是早上阳台上那只猫。”
陈冰捡起地上的钥匙串,冲着那猫“哗哗啦啦”一抖,白猫忽啦逃走了。
“你讨厌猫吗?”我问着陈冰,陈冰不说话。
我和陈冰进屋,几天下来,找房子,搬行李,简直身心疲惫,我和陈冰冲了热水澡,纷纷回屋躺下了,闭了灯,在床上翻来覆去,明明很累,可就是睡不着,我盯着天花板,直到天花板在我眼前变得混沌,深吸一口气,莫名闻到了巷子里那股呛人的香蜡味。
耳边传来“哇哇”的叫声,那是猫发出的凄楚叫声,紧着便是陈冰屋子的骂声。
我慌忙从床上爬起来,推开了陈冰屋子里的门,就见着陈冰手里正拿着皮带,模样十分滑稽。
“怎么了?”我问着。
“那只白猫居然爬到我床上来了!要是被我逮到,我非系死它!我居然被一只猫睡了!”
我被陈冰逗笑,安慰着:“行了,有猫在,我们屋里就不用担心老鼠了。”
陈冰屋连着阳台,阳台围墙外是一根老槐树,白猫肯定是爬着槐树,翻过围墙进来的,“你把阳台门关了,实在不行,我跟你换一间屋子。”
陈冰撂了手里的皮带,“你去睡吧,我要抽烟,这屋子连着阳台,刚好方便。”
我见陈冰没事了,回到自己屋,躺在床上,努力睡了,迷迷糊糊中又听到了几次猫叫声。
早上是陈冰把我推醒了,桌上手机闹钟不停响着,我翻身爬起来,一边套着衣服,一边连呼:“遭了,遭了,睡过头了……”
陈冰笑着:“没事,还早着呢。”我瞅了陈冰一眼,他一身已经打整好了,他问着:“怎么,昨晚不睡得挺早吗?”
我把被子胡乱一团,懒得叠了,“可能是不熟悉这个地方吧,总睡得不踏实。”
陈冰:“不等你了,我先走了,带我那个老师严厉得不得了,我可不敢迟到!”陈冰转身跑了。
“嘿!嘿!”这个家伙居然不等我,我赶紧洗漱完,匆忙跑向公司。
我火急火燎来到公司,还好,办公室里人都还没来,我长吁了一口气,坐到自己工作位置上,我和陈冰被分到了不同部门,公司为了实习生能尽快熟悉整个报社工作流程,会安排我们实习生到每个部门都去工作一段时间,陈冰现在是在记者部,我现在是在办公室部门,处理一些接待,咨询,资料等事务,工作相对清闲得多。
不一会儿,河主任,玲姐,薇姐都来到了办公室,河主任把一份手稿递给了我,叫着:“小赵,这是李总编给报社手写的这个季度的宣传文案,你把它打印出来,可别出现错别字哈!”说完便回到自己位置上,跟着玲姐,薇姐聊着闲天。
我微笑点了点头,打开了电脑,心里却牢骚着,这李总编也是,明明可以自己在电脑上“敲”出来,非要手写,手写了又让别人替他打印出来,他是不是有病啊,而且手写稿字迹十分潦草,我越看越恼火,从手稿中大概了解了李总编传达的意思,索性自己“噼里啪啦”在电脑上敲了一篇,既不失李总编的精髓,又抹去了手稿里的冗杂之处,言简意赅!
做完了这一切,一上午基本就没事了,等着食堂放饭,眼睛盯着屏幕,耳朵听着河主任和玲姐,薇姐的聊天。
玲姐:“这世上的怪事多着呢,还记得报社十多年前报道的那具无头女尸案吗?”
我耳朵一叮,抬起眼,瞧了他们一眼,对他们讲的事,倒有点兴趣。
薇姐惊讶:“怎么!那案子还没破!”
一旁的河主任咯咯笑了,“案犯是抓到了,但警方连女人被砍掉的人头,以及凶器都没找到,好多线索连不上,案犯提起上诉,硬是无罪释放了……”
玲姐跟着讲到:“当年负责这起案子的屠警官,到现在还耿耿于怀,坚持不销案,后来还一个人搬到了女人被杀地点附近住着,十多年了一直都在找女人的头!”
薇姐问:“你怎么知道的?”
玲姐一笑:“我刚进报社的时候,在记者部,还是我去采访的屠警官,所以一直还有点联系。”
河主任指了指玲姐,笑着:“你跟屠警官的联系可是不能断,要真让他找到了女人头,那可是热点新闻呵!”
玲姐惊喜:“嘿!主任,我想了一下,还真可以为屠警官写一则专访,题目就叫:警戒楷模,十年寻女尸头颅,只为沉冤昭雪!”
河主任摸摸下巴,沉默着,忽然把目光投向我,我缩下目光,盯着电脑屏幕,何主任叫到:“小张,手稿打出来了吗?”
我忙着把电脑上的文章打印,河主任身旁的打印机“呜呜”响了起来,我起身,微笑对河主任讲到:“主任,麻烦你看一下。”
河主任抓起打印机上的稿子,瞄了一眼,“嗯嗯,不错。”十分敷衍,拿着稿子走了。
薇姐瞄了一眼门口,紧着靠近玲姐,窃声着:“喂,你也真是,屠警官这么好的新闻,你怎么到处讲,你来报社多少年了,还不懂吗,那河主任这个时候,保准去跟李总编讨论屠警官的事,还有你什么事儿!”
“可能吗?”玲姐一脸怀疑着。
薇姐一拍玲姐的脑门,提高了声音:“你就傻不拉几吧,怪不得和我一样,待在这闲人部门!”
薇姐转过目光,瞧我正认真听着,我一时不好意思,摸着后脑,薇姐严肃着,提醒着:“你呀,想留在我们公司,就要机灵点,你看看和你一起来的陈冰,人家直接被调到了记者部培养,你不想想,为什么?”
薇姐这话倒是把我问懵了,“薇姐……这……有什么问题吗?公司不都是……让我们到每个部门熟悉吗?”
薇姐白了我一眼,“那天我才看见,陈冰和人事部夏主任一起走出公司门,谈笑风生呢!”
一整天除了敲了一篇稿子,便是痴痴对着电脑屏幕,挨到下班,回出租屋,经过那条巷子,右侧的围墙下剩着昨晚一堆堆燃尽的黑色纸灰,墙上留着灼烧的痕迹,我深吸了一口气,那股呛人的味道似乎还没有褪尽,还夹杂着一股发霉的味道,让人很不舒服。
我的脚步莫名加快,一声猫叫,我停下了脚步,抬起头,便看着一只白猫,在巷子围墙上坐着,猫的鼻头是黑色的,又是它。
我走近围墙,它伸长脖子朝着一根老槐树望去,我跟着看向那根老槐树,难道树上有鸟窝,这猫想要吃鸟的幼崽?
我盯着老槐树看,这根老槐树就对着出租屋的阳台,有些枝丫已经伸进阳台,白猫肯定就顺着这老槐树枝丫,爬进了屋子,想想陈冰昨晚的模样,我禁不住暗笑。
我回头看那只白猫,它突然弓着身子,目光死死盯着树上,匍匐着爬上了树,我的天,我暗自惊讶着,这猫真要去逮树上的什么东西,我仔细扫视着老槐树,这树上也没有什么鸟之类的生物啊?
这猫到底看见了什么?
我正饶有兴致看着白猫,忽然有人在我肩膀上重重拍了一下,我慌乱回头,背后立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留着寸头,头发花白,一对眼珠子挺出来,能看清楚眼白上的血丝,像是好几天没睡觉,人很瘦,脸上的老年斑很重。
男人面色绷紧,怒视着我,我有些莫名其妙,抿嘴,正要问他有什么事,他却先喝问到:“你在这里干什么喃?”
我想男人可能是小区工作人员,我刚搬进来,他应该还不认识,我眨了眨眼睛,伸手指着树上,尴尬笑着,“我无聊,看猫逮树上的鸟呢……”
男人顺着我的指头看过去,发火问着:“树上哪有什么猫?”
我回头一瞧,树上的猫,真的没见了,嘿!它跑得真快!
“大爷……我就住这层楼的,刚搬进来。”我竭力解释着。
男人眉头拧着,转身走了,我舒了一口气,这小区的大爷真横啊……我四处瞅着,找着那只猫,这个时候,又一位五十多岁的男人过来了,面色铁青着,双眉厚重,标准国字脸,个头很高,穿着短袖衬衣,衬衣紧绷着,块头十足啊!
男人一双眼睛十分精神,目光炯炯,他回头看了一眼巷子口,问到:“你是干什么?”
我吞着唾沫,想着面前这个男人可能是小区保安,我的天,这小区虽老,安保工作还做得挺好!
我支支吾吾着:“我……就是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才……昨天才搬进来的……大叔你不必紧张……”
男人双目一低,靠近了一步,问着:“刚才那人跟你讲了什么?”
男人看起来很凶,我唯唯诺诺着:“不……不……就跟你问我的差不多嘛?”
“他快熬不住了……”男人神神叨叨了一句,转身也走了。
简直有病吧,我就看只猫逮树上的鸟也有错!
接下来,连续好几天,我都发现那只白猫坐在巷子的围墙上,一直盯着老槐树上看。
这天,下班,正关了电脑,准备要走,河主任突然抱着一大堆资料过来,丢在了我的桌上,我讶异瞅着河主任。
河主任笑呵呵着,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年轻人,多做点,学习学习。”接着伸手指着桌上那堆资料,“这是这几星期关于奇闻异事的征稿,你整理整理,把不规范的作品剔除,要注明原因,我好给作者发退稿申明。”
“行,行。”我连连答应着,“我弄好了就交给你。”
河主任皱眉,“明早交给我,能行吧?”
我挑眉,这么一大堆文稿,让我一晚上审核完!
河主任好像察觉到我的异样,“赶赶工,主要是李总编那边催得急。”
河主任说完走了,我颓唐坐在了椅子上,傻瞪着那堆文稿,薇姐和玲姐向我投来鼓励的目光,“幸灾乐祸”走出了办公室。
我随手抽出一份文稿,一目十行,拿起笔,随心所欲在结尾处批到“条理不清,文笔不佳”,不知道收到退稿的作者会不会把我骂死,反正我听不到,大不了耳朵红,或者打几个喷嚏。
我丢下手中文稿时,陈冰突然进来了,问到:“怎么,今天好像工作不清闲啊,今天终于轮到我先回家了?”
我冲他憋嘴,“怎么有时间大驾光临我们办公部?”
陈冰扫视了四周:“我来找玲姐的。”
“玲姐刚走了。”我盯着陈冰,皱眉问:“你找玲姐做什么?”
“我要去采访一个叫屠毅的警察,听说玲姐有他的联系方式。”陈冰双手揣进衣服口袋,讲着。
我心头一惊,叫了出来,“屠警官!就是找人头的那个警察!”
“反应那么大!”陈冰面色一凛。
我眨了眨眼,心里有些不舒服,陈冰为什么会去采访屠警官,再怎么也该玲姐……薇姐那天的话在我耳边叨叨着……
我对陈冰笑了笑,缓解尴尬,说着违心话:“你可好了,都可以出去做采访了。”我随手翻弄了面前那堆文稿,“我还只能在这里做些琐事……”
“诶……”陈冰笑着,“慢慢来,等你来了记者部,也就可以做采访了。”
“明天等玲姐来了,我帮你问屠警官的联系方式。”我心不在焉讲着。
陈冰从口袋里摸出了烟,点燃抽上了,嘴上应着,“那好,那好,我先回家。”说着离开了。
我对着那堆文稿吐了一口气!
我审核完那堆稿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我把所有稿件堆放整齐,起身伸了一个懒腰,颈椎十分不畅,我晃动着脖子,出了办公室,去到洗手间,用水冲了一下脸。
回到办公室,准备收拾东西回出租屋,到了办公桌前,发现桌子中央,单撂着一份稿子,可恶,怎么多出了一份!
我抓起稿件,扫了一眼,稿件确实还没审核过,我打起精神,耐着性子,看了几眼,稿件竟然描写一段关于“人头”的故事!
我的倦意立刻全消,坐回椅子上,看着手中稿件……
十五年前的冬夜,化城区一所居民楼中,一家四口正其乐融融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
一阵风,把客厅窗户吹开了,“啷啷”直响,老人起身去关窗户,刚到窗户边,老人惊呼了一声,便仰面倒地。
儿子和儿媳慌忙过来,查看老人的状况,只见着老人双目圆瞪,面色铁青,已经断了气!一旁的孩子吓得哭了起来。
儿子和儿媳顺着老人目光,看向窗外,只见着窗台上站着一只猫,猫的嘴巴上叼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这份稿件后续,便讲述了发生在猫身上的灵异事件,想必都是作者胡诌的,可是猫叼走人头的事,却莫名其妙在我心里搁不下,一直脑补那个画面……
我回到了出租的小区,没想到小区的大门已经关了,我的天,除了学校宿舍按时锁大门,我真没想到这鬼小区,回来晚了也进不去!
我拍了几下铁门,从收发室里走出一个穿着短裤背心的老大爷,他过来给我打开了门,我对老大爷道了声谢,我还真有点不好意思,我正要走,老大爷伸手把拦住,努了努嘴,“嘿,嘿,晚上十一点锁门,开一次门收一块钱!”
我吐了一口气,学校宿管大妈,晚上起来开门,也就是抱怨几句,社会果真比学校现实……我有些无奈,心里还是有些不爽,侧过身,故意掏出一百块,递给了老大爷,“没零钱,麻烦您找一下。”
老大爷瞅了我一眼,也不言语,回到收发室,找了一大把零钱凑到了面前,我有些郁闷,抓过一把钱塞进了兜里,走了。
老大爷在背后阴阴说着:“大晚上的,别到处溜达……”
我来到那条巷子,白天走这里,我心里也会发虚,这大晚上的,我心里还真有些慌张,加上看了一大堆奇闻异事的文稿,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一下子全在我的脑袋里闪现,浮想联翩,特别是那只叼着人头的猫……
我硬着头皮向前走,真的是想什么有什么,微弱的光线下,我远远便看见那只白猫蹲在巷子围墙上,我慢慢走近,见着它还是一直望着那根老槐树,忽然它扭过头,盯着我,它的双眼如两颗黑洞,成乌红色,就如同包裹着两潭血水!
我越看越瘆得慌,虽然白猫表现得还是那么温和。
白猫扭转脑袋,再次望向老槐树,我心里疑惑不解,这老槐树上,到底有些什么?
我跟着白猫的目光,看过去,老槐树的枝叶深处,黑糊糊的,我胡思乱想起来,常听老人说,槐树招鬼,所以院子里的老人晚上都不会到槐树下面乘凉,也不准我们小孩子到槐树下边玩……
莫非这槐树上边有……有……我不敢想下去,我正着急离开,那白猫突然爬到了树上去,一瞬间不见了!
我眨了眨眼睛,确定白猫在老槐树上消失了,我打开了手机灯,照射着槐树上,在槐树下踱步,寻找着白猫,真是奇怪了,白猫跑哪儿去了,我看向出租屋阳台的方向,不会又跳到陈冰屋子里去了吧?
我正准备关了手机灯,最后瞥了一眼槐树,当我瞧见槐树上那东西的时候,我整个人简直是懵的,脑袋就像被人用铁棍子狠狠劈了一下,耳边嗡嗡直响,无法喘息!
老槐树枝杈上居然挂着一颗雪白的人头!
我扔掉手机,呼爹喊娘着,冲上了楼,拼命砸门,当陈冰打开了门,我简直见到了恩人一般,我一把抱住了陈冰,哭喊着:“有鬼!有鬼……”
陈冰嫌弃地推开了我,用手拍着我的额头,“你有病吧,大晚上的,发疯!”
我心里简直不能平复,我抓住了陈冰的双手,“真的有鬼,我看见啦!”
陈冰把我拖进了屋子,关上了门,“你大晚上的闹什么?有什么鬼?”
我猛烈喘息着,整个身子不停打颤,身上不停冒汗,陈冰好像被我的样子吓到了,拉着我坐到了沙发上,又给我倒了一杯水,我颤抖着抓着水杯,水撒了一地,陈冰连忙捉住了我的手,帮着把水杯递到了我的嘴边,我喝了几口水,水淌了一身。
陈冰着急问着:“你到底怎么了?”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盯着陈冰,期期艾艾着:“我……我……刚才……在楼底下那根老槐树上……那根老槐树上……居然有……一个头……”
“头?”陈冰满脸疑惑着,双眉斜歪着,“什么头?”
“人头!白色的人头!”我坚定着。
陈冰突然笑了,哈哈大笑,“你是不是把树上那只白猫看错了……肯定是你眼睛花了……”
陈冰一直笑着,我心里有些窝火,立了起来,“不可能!不信,你跟我下去看!”
“好啊!”陈冰拉住我的胳膊,我立刻后悔了,陈冰把我往屋外拖去。
我走在陈冰背后,紧紧抓着他的衣服,下了楼,到了那根老槐树下,我把头缩在了陈冰身后,紧紧闭上了眼睛,大吼着,“就在树上,就在树上……”
“喂!”陈冰推开了我,“睁开眼睛看看,什么都没有嘛!”
我轻轻打开了眼睛,眯成一条缝,瞅了一眼树上,果真……什么都没有……我完全打开眼睛,仔细看着树上,摸着后脑,眨眨眼睛,真的是我眼花了。
我低下头,瞧见地上我落的手机,我弯身捡了起来,陈冰一旁说着:“你看了一晚上的稿子,眼睛花了,估计你也听说了屠警官找人头的事,你肯定胡思乱想了!”
我捏紧手里的手机,听着陈冰的话,似乎有些道理,我脑袋里又萦绕着猫叼人头的画面,我心里不畅,我明天一定要联系到写这篇文章的作者,让他赔偿精损失费,差点把我吓死!
我和陈冰回到屋,陈冰冲我似笑非笑,进了屋。
我撇嘴,也到自己床上躺着,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我抱着被子,进了陈冰的屋,陈冰见到我的模样,吃了一惊,“你……”
我尴尬笑了笑,“就一晚上……就一晚上,让我跟你睡吧……”
陈冰怒吼:“滚!”
我根本管不了那么多了,赖皮着,躺在陈冰身边,睡了,陈冰抱怨着:“大哥,你澡都不洗啊……”
洗什么澡,我现在连厕所都不敢去,“不然,你陪我上个厕所……”
陈冰一脸哭丧,侧过身睡了……
转天,我正在办公室,大脑完全放空,盯着电脑,等着下班,这个时候,陈冰进来了,瞧了我一眼,直接去到了玲姐面前,笑了笑,喊了声玲姐,问到:“能不能把屠警官的联系方式给我一下。”
我注意到一旁的薇姐,满脸不悦,哼哧笑了一声,“陈冰,你什么意思啊,屠警官的联系方式,你从哪里不能打听到啊,偏要来问王玲,你这是炫耀,还是示威?你可记住,你还只是一个实习生!”
气氛有些不尴不尬,有些让人透不过气,陈冰也是,不是说了,我帮你问的嘛!
玲姐解围,在一张白纸写了什么,递给了陈冰,笑着,“好好干,快去吧。”
陈冰好像根本没有在意薇姐的话,冲着玲姐道谢,接着朝我走了过来,讲到:“你跟我一块儿去吗?反正在这儿也没事。”
这个时候,我真有点不想承认我认识陈冰,我偷偷瞧了一眼薇姐,玲姐,吞吞吐吐着:“呃……你自己去吧,我……”
玲姐突然开口讲到:“赵灵,你跟陈冰去吧,多学习学习,这里也没什么事,河主任来了,我会跟他说。”
玲姐这样说了,我也就不能回绝,只好跟着陈冰出了报社,按着玲姐给的联系方式,我们来到了屠警官住的地方。
这屠警官原来就住在我们隔壁的小区,来之前我们给屠警官打了电话,当时陈冰在电话里讲是玲姐派我们过来的,我心里立刻有些不舒服,可也不好说什么……
门半虚着,应该是屠警官有意开着的,我还是敲了敲门,屋里传来一声:“请进!”声音利落干脆,力道十足。
我和陈冰进了屋,屋中人,让我吓了一跳,这人不是我们小区的那个保安吗?
“你……”我惊讶着,“原来你是……屠警官”
屠警官看着我,表情凝滞,一会儿才淡淡“哦”了一声。
“你们认识?”陈冰问着。
我看着陈冰,正要解释,屠警官突然开口:“想必,你们过来是为了十五年前,杀人断头案的吧。”
陈冰开门见山着:“不知道,屠警官对于案情有什么进展?”
“凶手前几天自首了,这件案子到此结束了……”屠警官说完,长叹了一口气。
我和陈冰对视了一眼,又都把目光投向了屠警官,屠警官打量我们一眼,说到:“事情你们别要多问了,我也无可奉告,我啊……懂你们这些笔者,事件被你们润色加工,修辞形容,报道一出,又会弄得人心惶惶……”
屠警官说完话,背过身,走到窗户边,抽起了烟,我盯向窗外,外边居然正好可以看见我们楼下那根老槐树,郁郁葱葱……
陈冰冲我一折嘴角,表情郁闷,转身走了,我对屠警官尴尬一笑,“打扰了……屠警官,那我们先走了……”
“你说说看……”屠警官突然开口说到,我一凛,问到:“您……说什么?”
屠警官目光锁定在窗外的那根老槐树上,指头微微弹了弹烟灰,问到:“那天你在树上看到了什么?”屠警官转头,双眼审视着我,是那种猫盯着老鼠的眼神。
我心里有些好笑,支支吾吾着,“那天我……就是看一只猫上树……就是那根老槐树。”我说着,伸手指着窗外的老槐树,确认着,“就是那棵槐树。”
屠警官把烟在窗台上摁灭,神情有些落寞。
我笑了笑,“那天在您前边来的那位大叔,也一直问我看到了什么,他是您的同事吧?”
屠警官讲到:“他就是十五年前砍下自己妻子脑袋的人。”语气清淡,眼神平淡。
我心里咯噔一下,难以置信,一笑,脱口而出,“不会吧?”
屠警官斜着目光,瞪着我,我紧着崩住了脸上的表情,屠警官收回了目光,眨了眨眼,说到:“他就是那天找到我,自首的,说什么再也受不了了,每天都会看到一只猫,嘴里含着他老婆的人头……”
听到此,我只觉得头皮发麻,这……这……怎么和那片讲关于猫的灵异文上这么类似!
屠警官看着我,我心思有些恍惚,那天晚上,在槐树上出现的白色人头,莫名其妙在我的脑袋里再次蹿了出来。
“就是那天,他说他又看到了那只猫,叼着他老婆的脑袋又跑到了他现在住的地方,他追着猫出来,就追到了那根老槐树下……”屠警官突然停住了言语,皱着眉头:“你说你那天也见到了那只猫,那你……”
我瞪大了双目,头摇得像拨浪鼓,喋喋着:“没有,没有,什么也没有……”
屠警官长叹了一口气:“你竟然什么也没看到……他会自首,一大半的原因,他是认为你也看到了猫叼着他老婆的头!”屠警官说着,指了指我。
“怎么会有这种事嘛……”我抠着后脑勺,试探着问:“那……那……他交代了他把他妻子脑袋,藏在哪儿了吗?”
屠警官又点着了一根烟,表情凝重着,叨着烟,深吸了一口,鼻孔喷出白色烟雾,晃了晃脑袋,“你知道吗?你现在住的地方,就是当年的案发地点,那个时候,我们在方圆几公里,几十公里,几百公里,搜寻人头,就差没把整个化城区翻过来……他简直魔怔了,他现在居然说……他老婆的脑袋其实让猫叼走了,他还不知道他老婆的脑袋被猫叼去了哪里?”
屠警官,二指夹着烟,烟灰肆意抖落着,“所以说,这人干不得坏事,世上哪有什么鬼呀怪的,我看都是心里有鬼!俗话说,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你看看,那些七月半,大把大把给先人烧东西的,哪个没做点亏心事,随便拖出来一个,准有对生前的父母不孝之人……”
屠警官一边抽烟,一边愤愤讲着,我心思早就不在此处,整个人飘飘然的,发冷……
后来,我从屠警官处了解了一下十五年前发生在化城的那宗杀妻砍头案件,我突然有点发疯了,接连好几天,也没去上班,到处找记录当年那桩案件的报纸,杂志,网页……
我趴在一大堆收集来的资料上,我心里莫名有些累,闭上了眼睛,整个人仿佛便回到了十五年前,那个案发现场……
他面目狰狞,双手举起刀,“咔嚓”便把睡梦中的女人的头砍了下来,喷射出了血瞬间糊住了他的双眼,他用手肘擦净脸上的血,睁开眼睛一看,女人的头在夜色中跳跃……
男人叫田成,孩子出生,家里过得拮据,就到外地打工。
每年也就春节回一趟家,家里的女人赖不住寂寞,经常上一家麻将馆打麻将,久来久去就和麻将馆老板好上了。
一天冬天夜里,女人和麻将馆老板鬼混去了,家里的五岁孩子就窝在电火炉旁的沙发上睡了,孩子半夜觉得冷,就把电火炉拉近,孩子再次睡熟,不一会儿电火炉就把沙发烧着了……
男人从外地赶回来,房子没了,孩子没了,麻将馆老板跑了,女人跪在地上哀求男人。
男人带着女人离开了老家,重新开始生活,男人和女人一直也没再要孩子,女人很想再替男人生一个孩子,可女人在男人面前,对于孩子的事只字不敢提!
女人养了一只猫,整天把猫叫“宝儿”,故意在男人面前唤猫儿:“宝儿,到妈妈这儿来,宝儿,去爸爸那里……”
男人知道女人的意图,男人看着女人对那只猫万般疼,千般爱,心里头,一股无名火起,当晚趁女人睡着,一刀便砍下了女人的头!
叫宝儿的猫,见女人被杀,“哇哇”大叫,男人擦掉脸上的血,再次举刀就要砍那只猫,猫张口叼着女人的头,跳出窗户外逃走了……
我猛然睁开眼睛,屋子里随处丢着报纸,杂志,我深吸了一口气,是梦吗?一切就好像真真切切,在眼前发生!
陈冰突然闯进我的屋子,问着:“你今天不会又不去上班吧?你这几天都在搞什么?”
我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我抠了抠乱蓬蓬的头发,沉默着,陈冰丢了一句:“懒得管你了,我去公司了。”便离开了……
我蠕动了一下身体,用手臂扫下床铺上的资料,一头倒在了床上,正想睡觉,便听到了一声猫叫,我一个激灵,身心疲惫全消褪了,我翻身爬起来,去到陈冰屋子那个阳台上,便见着那只白猫,鼻头黑色的那只白猫!
它依旧蹲在巷子的围墙上,痴痴望着老槐树,我紧着跑下了楼,看着白猫,我心里涌出一股莫名的冲动,我想喊一声白猫的名字,我嘴唇干涸,喉头有些冒烟。
我的嘴唇在颤抖,我对着白猫叫了一声:“宝儿……”
白猫扭过脑袋,两只眼睛,直勾勾盯着我,眼神却十分温和,我心里有些莫名激动,我又叫了一声,“宝儿……”
白猫冲我“喵喵”叫唤了一声,接着爬上了那根老槐树,它钻过了一丛繁茂的枝叶消失了,我皱紧了眉头,伸长了脖子,望着老槐树,找着白猫,又匆匆跑回出租屋,乱找一通,屋子里也没见到白猫的影子,我再次走到了阳台上,看着那根老槐树,怎么久了,也没发现,槐树枝丫是那么青翠欲滴。
枝干却十分难看,铺满了疙疙瘩瘩,像是一颗颗瘤子,特别是枝叉底下的那个疙瘩,有些硕大,让整根树干看起来不协调。
我看着老槐树,总觉得有一团白乎乎的东西,在枝叶间扰动,我一时鬼使神差,冲下楼,跑到了收发室,借了一把梯子,我把梯子顶端搭在了老槐树上,慢慢爬了上去。
我双手刨开枝叶,找着白猫,白猫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在树上就消失了吧,我试着喊它:“宝儿……宝儿……”
这个时候,我听到了一声猫叫,我寻着声音,低头看向树叉,那处生着硕大瘤子处,我用手端开了一丛枝叶,原来枝叶背后藏着一个比吃面碗的碗口稍大的洞,白猫就窝在洞里,冲我喵喵叫着。
我伸手去摸白猫,白猫突然警觉起来,发出“呜呜”的叫声,这是猫发出警告的声音,我赶紧缩回了手,我心里浮出一丝不好的预感,我瞅着面前这个洞,那种说不出道不明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我把手伸进了洞里,一把揪住了白猫的颈上的皮毛,生生把它从树洞里拽了出来,我伸长脖子,再次往树洞里一瞧,洞里有一颗白乎乎,圆鼓鼓的东西,缠绕着一些头发!那是一颗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