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破庙早已是千疮百孔,雨滴从缝隙之中轻轻滴落。
滴落在三人肩上,打湿着他们的衣衫;滴落在石板上,冲淡这地上的血迹。
“砰”的一声惊雷,骤然响起又骤然消失,惊雷闪电过后大雨越加的滂沱,淅淅沥沥的浇灌着大地,它似乎在为这里将逝的人而悲鸣。
陆离收起笑容,烈焰剑也紧跟着脱鞘而出,红色的幽光时起时伏,他走得很慢很慢,一点点的靠近花中泪。
“对不起了,你我之间终究只能活一个,我曾经还纠结杀你的方式应该光明磊落,但现在看来那已经不太重要了。”陆离冷冷的说道。
话音刚落,冰冷的剑锋已经紧贴着花中泪的咽喉,只需要轻轻一剑在那里划开一条口子,那么所有的故事便迎来了一个结果。
“你为什么还不动手?”花中泪问道。
“你是想死的痛快些还是痛苦些?”陆离问道。
“既然是死又何惧这么多?你随意便好。”花中泪闭上眼睛倔强的说道。
“好,我倒想要看看不可一世的怪手左剑,面对死亡时是不是也会痛苦哀嚎甚至求饶?我要让你的血慢慢流尽而死,那样你也可以亲眼目睹你的死亡过程,你看我对你多好。”陆离诡异的笑道。
事已至此,木已成舟,花中泪应该已经放弃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死亡面前高昂着头颅。
陆离紧了紧手中的剑,剑锋一点点侵入花中泪的皮肤,红色的血液在红色的剑锋上流淌着。
陆离轻轻的拖动剑身,但不知为何他突然停了下来?
陆离停了下来收回了剑,缓缓的站直身子。
“你本可以多活一会儿,为何要如此急于求死?”陆离冷冷的问道。
陆离缓缓的转过身来,望着方才女阎罗躺着的地方,那个地方只剩下一滩血迹,而女阎罗嫣然已经站立在陆离跟前不远的地方。
“多活一会儿便多一丝生的机会。”女阎罗冷冷的回答道。
“既然你知道这个道理,你为何还有以死出头?”陆离疑惑的问道。
“花中泪的确该死,但他不应该死在你这种小人的手里。”女阎罗轻蔑的说道。
“说的漂亮,我的确是个小人,你以为你能为他争取多少时间?就凭你那赤焰催心掌,吓唬吓唬江湖上那些三教九流还不错。”陆离笑了笑说道。
此时,女阎罗的手掌之上燃烧着赤色火焰,火焰有些颤抖、有些微弱,这显然已经是女阎罗所有的极限。
女阎罗站在那里颤颤巍巍、目光迷离,苍白的脸上挂满了倦容和痛苦,但她依然泰然若素、平静的调动全身最后一丝内息汇于掌中。
“前辈,你这又是何苦呢?”花中泪有些哽咽的说道。
如果他能阻止,他一定会去阻止,从来都是他为别人去死,然而今天却有人为他而是,而且这个人还是曾心心念念置他于死地的人。
花中泪又流下了眼泪,这里面应该充满的是感动。
“小子,赶紧调整内息,你还不能死,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女阎罗用尽力气朝着花中泪喊道。
“既然如此,我便成全你吧。”陆离愤怒的说道。
说罢,运足内息,单掌化风冲向女阎罗。
见状,女阎罗也来不及犹豫,虽然赤焰催心掌还未纯熟,但也只能勉强迎将上去了。
“砰”的一声巨响过后,女阎罗再次被震飞开外,撞击在木柱之上然后重重的摔落在地,大口大口的吐出鲜血。
这一次,她再也不可能站起来了,方才那一掌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内息,再加上陆离的重击,纵然大罗神仙在世她应该也难逃一死了。
然而陆离似乎并不准备手下留情,手持烈焰剑飞快的刺向女阎罗,他似乎想要迅速了结这里的一切,也免得再生枝节。
望着飞驰而来的夺命利剑,女阎罗没有闭眼也没有丝毫恐惧,只是轻轻的笑了笑。
“解脱了,一切终于解脱了,这一世将罪孽了结,情爱就留来生吧。”女阎罗轻声说道。
眼看着陆离这一剑马上就要洞穿对方的咽喉,生死一瞬之际,花中泪挣扎着想要起身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
忽然,庙门外吹起一阵劲风,风中还夹杂着雨滴。
万千雨滴之中有一滴雨来速极快,至少比陆离的剑要快上十倍,它飞驰而来重重的击打在烈焰剑身上,雨滴瞬间化为烟云,陆离的剑似乎也不受自己控制,在快要成功那一刹又偏离了轨道。
待到风停雨驻之际,陆离站在原地傻傻的望着手中的剑。
“不可能,不可能,竟然有人可以用一滴水挡住我的剑,这是万万不可能的,老天爷你和我开什么玩笑?”陆离像发疯似的质疑道。
眼看自己精心策划的一切即将毁于一旦,似乎陆离他有些难以接受这突如其来的一切。
这时,破庙里面多了一个人,一个有些陌生的人,但他应该与这里的三个人都相识。
世外山的醉酒老翁,若是贴切一点的话应该叫他一剑拂尘剑中龙,虽然年迈佝偻,但他的剑法和修为几乎已经臻化、水亦可为剑。
“前辈,你来了。”花中泪笑了笑说道。
“下山买些酒,没想遇到这档子事,看来老夫这一生都难逃江湖啊。”老翁摇了摇头说道。
说罢,他朝着女阎罗这边缓缓走来。
“你不要过来。”女阎罗气息微弱的说道。
“事已至此,你连恨都可以放下,为何又不肯拾起爱?”老翁无奈的问道。
“剑中龙,你不要以为你在关键时候出现,我就会原谅你之前所犯下的错,告诉你我这一生可以原谅任何人,但唯独你我不能原谅。”女阎罗恶狠狠的说道。
“少说些话,我运功为你疗伤。”老翁说道。
“不用你施舍,我就是死也不用你救。”女阎罗咬牙切齿的说道。
“这可由不得你了。”老翁说道。
说罢,老翁迅速闪到女阎罗身后,扶起女阎罗盘膝而坐,双掌运力放于女阎罗肩上,将自己的内息源源不断注入女阎罗体内。
“你快住手,你快住手啊。”女阎罗疯狂喊道。
“我没有理由住手。”老翁笑了笑说道。
“以命续命,即便我能活下来又有何意义?你赶紧住手吧。”女阎罗着急说道。
“剑中龙这辈子活着只有一个理由,那就为你活着,你若死了我活着又有何意义?原谅我吧,这次就让我先死,把痛苦留给你。”老翁微笑着说道。
“原谅?我永远不可能原谅你,即便你死了,我也不会原谅你。”女阎罗狠狠的说道。
老翁不准备再解释了,他笑了笑专注于将自己的生命源源不断的注入女阎罗体内,这或许是他认为最好的解释吧。
“女阎罗前辈,我想你是误会剑老前辈了。”花中泪开口说道。
“误会?我们之间的事情还轮不到你一个无知后生来插嘴。”女阎罗狠狠的批评道。
“剑老前辈曾对我讲起过当年与刀魔一战的故事,我一直以为当时他是因为做了一个仁义的选择,最后阴差阳错才救了你;可现在我明白了那其实是一个自私的选择,他爱你、他也了解刀魔的行事作风,所以他知道若是选了你,刀魔定不会放过于你,故此他只有选择让那个他并不爱的女人去死、让你活,这个自私选择也造成了这么多年的误会,但剑老前辈从未后悔过,因为他救了他爱的人。”花中泪喃喃低语道。
这一切无人告知于他,他只知道当时的故事,这一切应该都是他凭空猜测,但似乎与事实也相差不远。
“他说的这一切是真的吗?”女阎罗侧过头问道。
“剑中龙自从爱上你之后就已经不是一个大侠了,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我愿意为我爱的人而自私。当年我醒来之后,望着她的尸体时,我又自责过不应该做那样的选择,但仅仅是自责而已没有丝毫后悔,这些年我一些藏在世外山为她守坟也算是弥补一些愧疚吧。”剑中龙轻声低语道。
“为什么是世外山?”女阎罗再次问道。
“因为你经常出没那里挑选女弟子,所以我选择常驻那里,至少还能够远远的观望。”老翁笑了笑说道。
说罢,他轻轻的咳嗽着。
这一咳便是一口鲜血喷出,老翁脸上的红润没有了,沧桑的脸庞骤然之间有多加了几条皱纹,瞬间又老了十岁模样。
但他依然没有放弃,他的双手有些颤抖却依然无比坚定。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事实的真相是这样的?”女阎罗痛苦的哀嚎道。
她终于流泪了,那干涩的眼眶里依然还存有泪水,女人的眼泪一定是为她最爱的那个男人而存,若是爱还在、再老亦可泪流。
“你为什么不能早些向我解释着一切?或许我便不会成为江湖人人得而诛之的女阎罗,你我还可以继续恩爱下去、携手江湖。”女阎罗问道。
“解释,一定要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合适的心境,缺了任何一样的解释都只会是雪上加霜而已。”老翁喃喃低语道。
“你快松手,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女阎罗哽咽的劝说道。
“我的命若是能救你,那便是它最大的用处,别说话了马上就可以成功了。”老翁颤抖的说道。
女阎罗动弹不得,若是她稍微能够动弹,那么她一定会去阻止这一切,而此时她似乎除了流泪别无他法,这是积蓄了几十年的泪也应该让它痛快的流淌。
望着眼前这对相爱相杀的夕暮侠侣,花中泪温暖的笑了笑。
“情之所极方为情,爱之所极方为爱,情爱之所极方为爱情,以命续命,试问江湖能有几人做到,他们的爱情故事当真忠贞不渝、令人叹服。”花中泪含着泪夸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