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就是三年,这三年这个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有些东西却始终没变,亦或许也只有爱才能如此持之以恒。
又是秋天,万物衰败的迹象一如既往,无意集还是无意集,相比于三年前这里平静了很多。
这是一个秋日绵雨之后的清晨,晨辉带着丝丝凉意挥挥洒洒的来到这个世界,迎面而来的是扑鼻清香,在这个时节里也只有在这个地方才能嗅到这般浓郁而怡人的芬芳。
一座茅草小院静静的坐落于万花之间,接受着这世间并不多见的芬芳的熏陶。
“咯吱咯吱”的开门声,打破了清晨给这里带来的最后一丝宁静,一个男子从茅草小院之中走了出来。
他仰望着东边的晨辉,眼里充满了笑容,清澈的眼眸很熟悉,然而这张脸庞却又是那么的陌生,他是谁?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身后花氏妇人喊道:“泪儿,你起来了!”
男子回头微微一笑道:“娘亲,早!”
两人一阵寒暄之后,花氏妇人便匆匆赶往花铺。
花氏妇人仍是那般忙忙碌碌,她们的对话却让人有些难以置信,倒不是因为对话的内容,难以置信的是眼前这个男子真是花中泪吗?
三年时光,改变了很多很多,包括一个人的面容。但有些东西依然保留下来了,那就是花中泪眼神之中那股执拗和清澈,这样的眼神还和三年之前一模一样,如果硬要挑出一丝迥异,应该是多了一份当初没有的自信和希望。
花中泪低头望着那只壮实有力的左手,不停的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他的右手似乎依旧无法抬起,但那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还活着、他没有废,这三年的苦练他终于还是战胜那个即将报废的自己。
花中泪微笑的望着东边天空的万丈光芒,喃喃自语道:“我来了,你还好吗?但愿我未迟到。”
说罢,花中泪向着烛火走廊的方向跑去。
三年的沉默、三年的苦练、三年的守候,三年不算很长却也不算短,三年沉淀下来的东西虽不敢保证就是一辈子,但至少此时此刻这仍是最真的。
穿过那条林荫小道时,花中泪的心似乎被什么东西刺痛了一下,疼痛瞬间即失。他停下了脚步,脑海之中浮现了很多画面,但最清晰的画面还是那个夜晚,流燕硬要拉着他去看东河舞女跳舞,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有了如今的花中泪。
望着天空,他的眼神里略带着思念,喃喃自语道:“燕儿,这三年你过得好吗?空了我一定会去找你把一切说清楚。”
一切不是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吗?还有什么好说的,或许他心中仍有一丝难免的愧疚。
他沉默了片刻,低下头轻轻的说道:“对不起。”
说罢,他没有在对此地留恋,继续朝着他心中的地方跑去。
那些回忆、那些歉意、那些属于流燕的东西也只有这么一瞬间,不爱就是不爱,虽然很残忍但也很真实。
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就一定提前做好受罪的准备,流燕很显然还没有做好这个准备便爱上了,但如今她已不需要准备了,她和他的世界应该不会再有交集,除非人死真能再生。
那个地方越来越近,一路跑来似乎身边的很多人和事都已经面目全非,就连东河畔往昔的繁华和喧嚣已然不再。
秋风从东边吹来,撩动着他的衣襟和长发,空气中带着丝丝焦味,虽然很淡很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刺鼻的味道还是让人不得不回避回避。
花中泪改跑为走,用手捂住鼻子往前慢慢走去,此时此刻他的脸上仍然挂满了微笑,他也应该微笑。
旁边擦肩的路人一番谈话不小心传到了花中泪的耳朵,一个大汉唉声叹气道:“太可惜,宛如人间仙境的烛火走廊就这样没了,这场大火烧了整整三天三夜,真不知是谁如此恶毒?”
另一名大汉也摇了摇头叹息着说道:“谁说不是呢?从此再无机会欣赏佳人夜舞,无意集呆着也毫无意义了。”
两名大汉一边诉说着一边叹息着,身影渐渐远去。
花中泪收起笑容站在原地,眼睛里惊恐万分,他一边疯狂的摇头一边喃喃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我听错了!”
挣扎了很久很久,他似乎快要冷静下来了,突然又像发了疯似跑了过去。
发生了什么?两名路人已经描述一个大概,虽然是一个大概但已经足够清楚,但他不会信也不可能信。
有那么一瞬间,他很害怕去到那一个地方,他怕一切都是真的、他怕那朵鲜花就此埋葬、他也怕失而复得的勇气马上又会灰飞烟灭,但不管怎么?他还是必须要面对,或许真的只是假象而已。
熟悉的胜我桥头,青石上布满厚厚的灰烬,的确是有什么东西燃烧之后留下的,花中泪的脚步也慢了下来,静静的望着地面不太敢抬头。
桥的中央是视野最开阔的地方,花中泪也来到了这里,尽管他不太愿意抬起头,但目之所及的景象还是映入眼帘。
两座阁楼还是沉默伫立原地,可是连接两座阁楼之间的走廊去哪里了?如今为何找寻不到?灰烬和废墟之下,嫣然已经没有当初那般壮丽,看来一切都是真的,方才擦肩的路人之言句句属实。
望着魅舞起舞的地方,花中泪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脑海之中不断浮现三年前那个初识魅舞的夜晚,每一次眼神交汇、每一次榴裙摆动、每一次风吹发梢,都在一一浮现着,似乎这些就发生在昨天却又是那么遥远。
花中泪慢慢的走上前去,穿过阁楼来到烛火走廊的废墟前,静静的凝望着,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却模糊不了他的心。
花中泪喃喃自语道:“发生了什么?究竟发生了什么?那怕是在多一刻或是我早来一刻,也不至于如今天人永隔。”
说罢,花中泪抬起头望着苍穹,愤怒的质问道:“老天爷啊,你为什么要如此捉弄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一声声的呐喊消失在云端,喊倦了、叫累了他也终于低下了愤怒的头。
望着废墟,花中泪摇了摇头,不断的告诉自己:“不会的,不会的,她一定还活着。”
说罢,他冲进废墟之中,疯狂的翻弄着,还未燃尽的炭火无情的灼烧着他的手臂,很快那算壮实有力的左手便被烧的通红,有的地方已经破皮不停的向外渗着鲜血。
他已经疯了,此时此刻已经再没有什么能够令他停下来,除非那个女人出现。
但是没过一会儿花中泪便停了下来,那个女人出现了?不,魅舞依然没有出现。花中泪手里握着一个漆黑的物事,他不停的在衣服上擦拭着,终于物事上的灰烬被抹去,那是一只手镯、一只金光闪闪的手镯。
眼泪再次落下,滴滴尽落于手镯之上,花中泪没有认错,那正是魅舞随手佩戴的镯子,在这个地方能驾驭如此华美手镯的女人,除了她不会再有别人。
凝望了好久好久,直到眼泪流干,日头渐渐西落,他才抬起头轻轻的微笑着。
这份笑里似乎藏着很多东西,有思念、有不甘、有爱也有恨,五味杂陈所以他只能一笑而过。
望着夕暮的落日,花中泪攥紧那只魅舞唯一留给他的手镯,微笑着说道:“仙凡终究断尘,相见既是错奈何偏相见?好一场大火、好一场大火、好一场大火啊。”
说罢,花中泪一边微笑着一边环顾四周,四下除了冷风再无其他。
阁楼还在、量金还在、胜我还在,它们的存在都是因为那个女人,而今那个女人已经不再了,它们却还在!
花中泪终于还是决定离开这个地方,离开时路过阁楼,由于来时太过着急他没有发现地上那本布满灰烬、破旧不堪的书籍,而今发现了他还是上前捡起一番查看。
翻开书的第一页,上面寥寥草草的字迹有些难以辨认,但只要是字他就一定能够认识,之后的每一页都是同样的一些字迹,每页里都画着同一个人形但姿势各异,时而站立双手合十、时而盘膝合拳在胸、时而倒立呼吸吐纳,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看的花中泪一直摇头。
不难发现这是一本武功秘籍,既然出现在这里定是宋乾留下的,也应该是他的毕生所学,但花中泪似乎对这毫无兴趣,翻页的手越来越快。
终于翻到一半时他慢了下来,上面不再是那些潦草字迹和奇怪人形,而是工工整整一行接一行的佛经。
他立刻冲出阁楼,一一对照那些石雕之上的字符,一眼看上去虽然差不多,但仔细对照竟无一相似。
时间也不早了,既然这里没有他要找的人,他也应该要离开了,或许这次离开他就不会再回来了。
此时夜已经完全吞噬了大地,形单形只的身影蹒跚前行着,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之中除了那个女人似乎还被另外一样东西占据着,那些奇奇怪怪的经文到底什么意思?
他拿出方才那本书籍,一边走一边翻动着,夜太黑字符很难看清楚。身旁擦肩的路人太过喧嚣,令他有些厌恶,这一瞬间花中泪停下了脚步,他本来该回家的,可就在这一刻他犹豫了,他觉得家都是那么的喧嚣,他想找一个地方远远的逃开,可是能去哪里呢?
左边是无意集,前方是回家的路,右边是荒芜寂静的北山,他能去哪里?就这样这个时候,他发现月光之下的北山脚下似乎有一条路、一条荆棘丛生杂草密布的路,这条路一定有人走过,但很显然已经被遗弃了很多年。
犹豫了片刻,他径直朝那个地方走去,他不知道那个地方有什么?或许藏着他正需要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