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乾默默望着地上的纱巾,很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望着纱巾上的三个大字“魅舞赠”,脑海之中突然出现了很多画面,这些回忆如此近又那么远,似乎已经远去很久又从未离开。
宋乾笑了笑从地上拾起纱巾,喃喃自语道:“想不到竟然是你救了我一命!”
说罢,转身大步离开了老树林,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心情再去寻找那个荒谬的传说,或许是在他心中仍有那个女人的一席之地。
一切都风平浪静,深夜的风“簌簌”的吹动着,风在用它的倔强对抗着黑夜,但始终未能加快黎明到来的步伐。
来时他走的很快,而离开时他却走的很慢,不知何时月光偷偷从浩瀚的夜空窜出,洒落在他背上、手上、剑鞘上以及那双比夜还黑的眼眸上。
他高昂着头,但似乎并不是为了仰望月光,或许只为了让眼泪不落下。
世人知他冷血,世人猜他无情,世人叹他奇怪,却没人知道原来他也会流泪,因为他心里也住着一个女人。
走着走着,他停下了脚步,他眼角的余光四处扫视,他似乎在寻找什么,他还未挪动脚步、看来他还未找到。
扑面而来不知名的芬芳,但这里没有花,芬芳也不是从一个地方传来的,因为他换了很多角度芬芳依然。
花香越来越烈,密林瞬间变成了一个密闭空间,不断的缩小,不断的压迫着剑客的身体。
剑客的身体起伏不已,嘴角不停的喘着粗气,握剑的手也开始颤抖,那只枯藤般的左手上青筋上越来越明显,似乎即将炸裂开来。
剑客试图挥剑划破身旁环绕着的无形空间的压迫,但挣扎了很久很久,他的整个身体都似乎被冻结凝固在原地丝毫动弹不得。他试图调动内息以抵抗无形空间的压迫,但这也只不过是一个此消彼长的过程,最终的结果一定是以剑客之死告终。
剑客的眉头越皱越紧,眼神越来越虚无,虽然看不到他纱巾下那张脸上此时此刻的表情,但不难猜测已然是痛苦扭曲不堪。
月光洒落在剑客的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如雨点般滚落,他唯一还能够动的地方就是那张嘴,他可以用那张嘴去求饶,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但既然一开始没开口,他就一定不会再开口,毕竟死亡的恐惧还不足以令他跪地求饶。
终于,剑客闭上了眼睛,身体内所有的内息都化为乌有,这一刻剑客失去了意识。
也正是此时,浓烈的芬芳散去,无形的压迫褪去,剑客瘫软在地。他还没有死,因为他的胸口还在起伏,虽然很微弱,但毕竟还有口气,只是昏厥过去了而已。
环绕着剑客周围出现了数道白影,如幽灵般迷离虚幻、飘飘洒洒,最后再由远及近向剑客这边靠拢,直到这些白影停了下来,才知并不是什么幽灵,而是一群蒙着白纱巾的女人。
她们静静望着地上的剑客一言不发,目光之中没有同情、没有可怜、没有好奇,就这样什么都没有的眼睛里却充斥着丝丝凌冽的杀气。
突然,不知从那飘来一簇拥花瓣,再夜风中挥挥洒洒久久不落。
待到飘风花瓣尘埃落定之际,白衣、长裙、秀发包裹着一副神秘的身躯从天而降,她不是别人,正出现在唐来楼外和密林深处的神秘女子,如今她再度出现到底是何用意?
神秘女子一出现,方才那些白衣女子立即跪拜道:“恭迎白巾仙子。”
原来她还有一个如此空灵脱俗的名字,“白巾仙子”这个称号的确也很符合她,毕竟第一眼看上去就是这样的。
白巾仙子用它那空灵又充满妩媚的嗓音,冷冷的说道:“为什么他还没断气?”
如此冷血恐怖的言辞,从这样一个佳人口中说出,倒也少了几分戾气。
这时,一个白衣女子走上前来,颤颤巍巍的说道:“没想到此人内息如此强大,险些冲破我们的万花坟阵,还好他现在昏厥过去。”
白巾仙子有些不耐烦的说道:“那还不赶紧动手?等什么?。”
白衣女子点头应道:“是。”
说罢,从怀中取出一个小药瓶,朝着地上的怪手剑客走了过去。
走到怪手剑客身旁,女子蹲下身子,打开了药瓶盖子,冷笑着说道:“等喝了着万花圣水,瞬间就会化为虚无,从此这个世界上又少了一个臭男人!”
女子话毕,便伸手前去扯下怪手剑客脸上蒙着的纱巾,当纱巾被扯下,月光洒落剑客苍白的脸庞之上,这一刻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够清清楚楚的看清剑客模样。
令她们没有想到的是,面纱之下竟是一张清秀俊朗的脸庞,些许的胡渣挂在没有一丝皱纹的脸上,更增添了几分男人的魅力,就连正准备为之服毒的白衣女子都有些迟疑,甚至不忍心下手。
但她没有选择,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药恨男人?她只知道她必须恨男人,这似乎是她的使命,所以她还是一步步将毒药送到剑客的嘴边。
同样不远处的白巾仙子也看到了剑客俊朗的面孔,光凭她这幅身段便足以令万千男人神秘意乱,所以她应该不会对一般男人上心,但如今她看剑客的眼神有些不一样,似乎这里面有些说不清道不明,方才那般杀气和愤怒也随之烟消云散。
突然,白巾仙子大声呵斥道:“住手!”
听到这声命令,白衣女子也立刻停住了手上的动作,站起身来疑惑的望着白巾仙子。
白巾仙子慢慢的走上前来,而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剑客那张脸,她对身后那群白衣女子说道:“你们都退去,这个人由我亲自动手。”
白巾仙子的命令,在这里几乎是没有人敢违背,大家接到命令后也就纷纷退去,正如她们来时一般,像幽灵一样一闪即过。
白巾仙子蹲下身子静静望着地上的剑客,她甚至伸手前去抚摸对方的脸庞,这一刻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仙子,也不是冷血无情的杀手,她的目光之中似乎有几分同情和爱怜。
白巾仙子喃喃自语道:“为什么你身上有他的影子?你到底是不是他?你到底是不是他?”
白巾仙子不断的自问这个问题,她口中所谓的他又是谁?
这名怪手剑客到底是不是宋乾和白巾仙子口中所谓的谁?如果是又会怎样?如果不是又会怎样?
白巾仙子并没有对剑客下手,而是抱起剑客的身体,朝着密林深处缓缓走去,看似很慢却又在转瞬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空寂的小屋!不,那不是一般的屋,四周墙壁虽被雕的极度光滑,但还是与堆砌而成的有一定区别,如此完整只有一种可能,这里应该是一处山洞被打磨成普通石屋的模样。
石屋里的摆设很简单却又很充实,除了一张挂着纱帐的床之外,只剩下满屋的花瓣,花瓣很艳丽,但这里却嗅不到一丝花的芬芳,唯一的解释就是此花本就不会散发香味。
纱帐上卷着,床上静静的躺着一个人,魁梧、修长的身形不像是女人,应该是个男人,他不是别人、正是那名怪手剑客。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一定是白巾仙子带他来的,那么白巾仙子又为何带他来此?
“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剑客从昏厥中醒了过来,他揉了揉自己的胸前、顺了顺压抑已久的气息。
他朝四周望了望,迎面而来的景象令他大吃一惊,有那么一瞬间他会觉得自己是不是死后来到了天堂?可如此幼稚的想法飘然即过。
望着地上的花瓣,他蹲下身子爱怜的抚摸着这些花瓣,花虽然很美,但似乎他看花的眼神之中除了赞美和欣赏之外,还有一丝无奈和自责。
这时,他似乎发现了什么,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这才发现蒙面黑色纱巾已经被人摘下,他开始紧张起来,回到方才躺着的那张大床旁努力的翻找着。
不知何时白巾仙子已然出现在剑客身后?她的出现竟然连剑客都未能发现。白巾仙子轻轻拍了拍剑客的肩旁说道:“你是不是在找它?”
说罢,白巾仙子拿着从剑客脸上扯下的那块纱巾在剑客面前晃了晃,正当剑客伸手去夺的时候,她又突然收了起来。
白巾仙子一改之前的冰冷无情,言语之中也多了几分女孩子的任性和刁蛮,她转过身背对着剑客说道:“放心,这里除了我就是你,没有人其他人,你大可不必蒙着面。”
剑客冷冷的说道:“把纱巾还给我。”
白巾仙子说道:“要纱巾也不难,你只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剑客冷冷的说道:“你说吧。”
白巾仙子指着地上的花瓣问道:“告诉我这是什么花?”
剑客心中暗暗自语道:“从小在花丛里长大,这种花虽然罕见但在我家花铺却并非稀有,这种问题又怎会难道我?她问我这个问题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若是我答上来会不会还有百般的刁难?算了,还是装作什么都不懂静观其变的好!”
剑客虽然寡言少语,但心思却也是极度缜密,面对这个陌生的地方、面对眼前这个陌生的蒙面少女、面对着之前糊里糊涂发生的一切,他不得不多留一个心眼。
白巾仙子不耐烦的说道:“你到底知不知道?”
剑客这才回过神来,低声说道:“实不相瞒,方才在下想了很久,但却始终未能识别此花的品种。”
剑客这番回答,白巾仙子似乎并不满意,她皱起眉头自言自语道:“他怎会不认识此花?难道他真的不是他;不对,他方才明明很爱怜投入的抚摸着这些花瓣,他一定认识此花却又为何对我隐瞒?难道他知道我的身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剑客伸手拍了拍白巾仙子的肩膀问道:“姑娘,东西可以还我了吧?”
被剑客这么一拍,想入非非的白巾仙子也是被吓了一大跳,连忙转过身来,转身之时一不小心被地上的枯藤绊着了脚,身子也就向后仰去。
说时迟,那时快,怪手剑客赶紧上前一步,用他那枯藤般有力的左手挽住白巾仙子的腰肢。
两人的眼神交织在一起,她似乎在他眼神看到了“他”的影子,但她却始终不敢确定;他在她眼中看到了“她”的影子,但他知道那个“她”早已经死了。
剑客看得入神了,竟然忘了扶起白巾仙子;白巾仙子也看得入神了,竟然忘了自己是那个“杀尽薄情郎、猎尽痴心汉”高高在上的白巾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