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不知名的方向吹来,搅动着地上平静的花瓣。
纷飞的红艳之中,怪手剑客和白巾仙子依然保持着他们原有的姿势,似乎谁也舍不得分开。
奇怪的是二人明明方才第一次会面,为何会有如此心心相惜的感觉?毕竟怪手剑客并不是一个多情、迷恋美色之人,而白巾仙子更不是一个随随便便对男人动心的圣女。
直到风驻,花瓣散落,归于平静。
剑客方才回过神来,轻轻扶起对面这个素不相识的女人,直到白巾仙子站稳,剑客的左手方才缓缓的伸向对方的脸庞。
剑客嘴角上扬露出温暖的笑容,这样的笑似乎已经相隔甚久,原以为已经不会再出现,但世界之大、奇妙时时刻刻都在轮回,这样的笑终于还是再次降临。
剑客喃喃自语道:“到底是不是你?”
望着缓缓驶来的手,白巾仙子内心也是坎坷不已,她本应该阻止对方,但此时此刻她似乎没有想要阻止的意思,女人通常不会拒绝一种男人,那便是她爱的男人,白巾仙子那柔情似水的眼神里似乎早已有了爱意。
终于那一缕薄薄的纱巾被扯下,一张似花瓣般美艳、似冰雪般冷峻、似星月般诱惑的脸庞出现在剑客面前。
她的美即使不用看也能端详几分,毕竟要配上这幅身段就必须得有一副天仙般的面容,但直到这一刻她的美出现,几乎打破了人类所能构想出来所有美的极限。
但也正是纱巾被扯下这一刻,剑客脸上却闪过一丝难过和失落,他转过身去顺手将纱巾扔给白巾仙子,嘴角冷冷的说道:“带上吧!”
面对这样的尴尬场面,对白巾仙子而言无疑是种打击。
她带上纱巾,绕到剑客身前愤怒的质问道:“看到我的脸,你为何无动于衷?”
剑客笑了笑说道:“你想我怎样?”
男人的笑永远是那么的薄情,要是换做从前或许剑客早已经是万花坟阵里的鬼魂,但如今他却成了万花坟阵中例外,不管白巾仙子有没有动情,至少此刻剑客还活着,便已经能够说明些什么了。
白巾仙子一改方才的温柔,言辞愤慨冷峻的说道:“少有世间男人目睹我真容,而那些目睹我真容的男人,无一不为之神迷颠倒,难道你觉得我还不够美?”
剑客直勾勾的望着白巾仙子的眼睛,冷冷的说道:“美!你足够美丽!我见过的女人不多,目前为止你是最美的。不过,并不是每份美丽都可以让我欣赏,而我心中也只装的下一种美。”
白巾仙子早已经听惯了男人的花言巧语,她似乎并不相信眼前这个怪手剑客的言辞,但她竟然找不到任何理由去反驳。
白巾仙子继续质问道:“既然如此,莫非动心方才你又为何摘下我脸上的纱巾?”
剑客很诚实,他不是不会说谎,只不过他知道某些时候说实话会省去说谎所带来的很多麻烦。
剑客轻声低语道:“不错!方才望见你的眼睛使我想起了一个人、一个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一度以为你就是她,毕竟眼神很相似、同样这最难被模仿,但直到面纱扯下那一刻,我终于确定你不是她。”
白巾仙子连忙追问道:“你都说了眼神很难被模仿,万一我只是易容而已呢?”
剑客笑了笑说道:“她很美,已经美到难以想象的地步;而你却比她更美,所以你不是她。就算你是她,我也只会在乎你以往的美,至于现在你再美已经与我无关,所以不管你是不是她,我都宁愿你不是她。”
当剑客说完这番话后,白巾仙子沉默了,却在心头喃喃自语道:“我阅尽天下男人、闻遍世间道理,今晚却被这位奇怪剑客一番话逼的无言以对,他到底有什么魅力让我不忍杀他?难道仅仅因为他身上有他的影子吗?”
白巾仙子沉默的低着头,望着面前想入非非的女人,剑客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不忍心打搅对方的思绪。
又过了很久,剑客终于开口喊道:“姑娘。”
这时,白巾仙子方才回过神来,当她抬头望着剑客的时候,那张俊朗、帅气中又透着血性的脸,已经被那屡黑色的面巾蒙着。
方才还愤怒不已的白巾仙子,此时脸上又挂满了着急的神色,她忙问道:“怎么?你准备要离开了?”
剑客冷冷的说道:“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是怎么带我来到这里?既然这些我都不关心了,留在这里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说罢,连告别的话都没有一句,怪手剑客便转身向着石屋大门的方向走去。
望着剑客的背影,白巾仙子眼神之中流露出丝丝不舍,但是她没有上前挽留,或许是因为她还没有找到挽留的理由。
就在怪手剑客即将消失之际,白巾仙子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她似乎已经找到挽留的理由,而且她自信满满似乎一定能够将对方留下。
白巾仙子冲上前去,拦在剑客身前说道:“能不能答应我最后一个要求?也算是报答我对你的救命之恩。”
剑客思量了一番,然后缓缓说道:“救命之恩扯远了,如果一定要谢你,就算是谢你的不杀之恩吧。”
白巾仙子高兴的说道:“那你是答应了。”
剑客说道:“那得看你的要求是什么?”
白巾仙子笑了笑说道:“我想为你跳一支舞。”
剑客疑惑的问道:“若是你真想跳舞,天下想看的男人岂非会挤破这里的门槛,又为何非要我欣赏?”
白巾仙子转过身去,轻轻的叹息着说道:“真正懂舞的人又有几个,他们目光只会捕捉我的身体,再美的舞也是徒劳,正如天下万种繁花,世人只知道它美,又有谁会来在意它本身?”
女人是寂寞的,尤其是漂亮的女人,因为太过美丽,所以他们不敢相信爱情,而对于大部分男人来说看到美丽女人时,对其身体的憧憬总是远远大于灵魂的渴求。
剑客似乎能够读懂女子的这份寂寞,喃喃自语道:“美到孤寂也是一种绝望,美到可怜便是一种错,美到你这般便是一种罪。”
说罢,剑客退了几步,找到一处石阶缓缓坐下,望着白巾仙子说道:“你可以开始了,你虽不能舞到我心里,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舞的很好看。”
女子回过头望着剑客笑了笑,她也没有去争执什么。
她想舞给他看,他也同意了欣赏她的舞姿,这里也只有他们俩。
长裙飞舞,腰肢舞动,秀发纷绕,风再次从不知名的方向吹来,花瓣随着女子的舞姿时起时伏。
舞到极致,便是朦胧,而在有心人眼中,却是越朦胧越清晰。
女子的舞好似一幅画,一副无与伦比的画,可惜却是一副无人欣赏的画,因为她太美了,世人光顾着欣赏她的舞姿,早已忘却欣赏她的舞。
但总有那么一些怪人例外,而此时此刻这个怪手剑客便是一个例外,他仔细的欣赏着女子每一个舞姿在空中划过的弧线,他笑了证明对方的确舞的很美。
随着舞姿慢慢到了*,剑客眼中脸上微笑也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痛苦、自责、怀疑,面对惊世骇俗的舞姿和美丽,剑客为何会面露如此神色?
原来此时此刻,他脑海中竟然出现了另一个画面:那是一处寂静中又透着喧嚣的夜晚,一条烛火辉煌的不眠走廊,魅舞正在晚风之中迎着众人的目光飘然起舞,众人都在连连叫好、开怀大笑,只有魅舞一个人越舞越惆怅、越舞越孤独。
想到这里剑客突然站起身来,朝着白巾仙子这边走过来,此时他已经把这个素不相识的女人当初了魅舞。
望着朝自己缓缓走来的剑客,白巾仙子也停下手上的动作,静静的等待着剑客接下来的一举一动。
剑客走上前来,捋了捋着白巾仙子的秀发,嘴角露出一丝久违重逢的笑容。
剑客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白巾仙子的头发,剑客轻声问道:“魅舞,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直到“魅舞”这两个字出口,白巾仙子内心如同被针扎了一般刺痛,她不敢抬头望着剑客,却在心底暗暗自语道:“当初那个为我掠去白发的少年,真的是你吗?如果是你,我该不该与你相认?如过不是你,你又怎会知道我的名字?一定是你,就连抚摸我头发的力度、姿势、眼神都是那么的相似。”
白巾仙子原来就是曾经无意集东河畔起舞的绝世美人魅舞,她不是死了吗?又怎会出现在这里?又怎会成为这里的白巾仙子?
女子犹豫了很久之后,终于缓缓她抬起头,眼神之中充满了坚定,她似乎已经做好了告诉剑客她就是魅舞的准备。
然而剑客在与女子目光交汇的那一刹那,突然紧张的后退了几步,摇了摇头嘴角不断言语道:“不!不!不!魅舞已经死了,永远不可能再出现这个世界。”
说罢,剑客像发了疯似的朝着石屋大门跑去。
这次白巾仙子没有再挽留,只是朝着剑客的背影大声问道:“剑客,你口中的魅舞是谁?”
剑客没有回头,冷冷的说道:“我此生最爱的花!”
声音慢慢变远,直到消失不见,剑客的背影也消失在了石门的尽头处。
望着剑客离开的方向,女子干枯已久的眼眶终于流露出了一丝来自灵魂深处的眼泪,这滴泪应该是幸福的,因为她在微笑。
他把她当成了她的影子,她把他当成了他的影子,而今她就是她、他也是他,但他们却错过了重逢叙旧的机会,却不知下一次又会是多久?
如果一定要责怪,就怪这些年的虽然把他们的模样雕刻的如此陌生,或许他们二人的世界也不再是当初的少年和舞女,因为他们如今都身处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