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着走着,剑客已经在老树林中绕了大半天。
他从石屋中出来并没有走这么久,唯一的解释就是他迷路了,但既然是走过的路,他又怎会迷路?看来这片老树林中处处暗藏玄机。
剑客扶着旁边的一棵树,斜着眼睛瞟了瞟树上那道深深的指痕,他惊讶的自语道:“又回到了这里,怎么会这样?我明明走是直路为何又回到了远点?”
但事实摆在眼前,万般惊讶和疑惑,始终还得去面对。
这个世上没有魔也没有鬼,自然也不会有天堂和地狱,当遇到无法解释和冲破的假象时,弱者总是选择用灵异去敷衍。
很显然剑客并没有被眼前的一切所蒙蔽,惊讶和不解的同时,他不停的用余光扫视周围,除了层出交错的树木,似乎再也没有其他。
风从树林缝隙之中吹来,夹扎着泥土的腥味、枯枝的腐朽和不知名花散发的芬芳,风吹来带来这些味道也很正常,而在剑客眼中却成了这里最大的破绽。
剑客紧皱眉头,一次次的用余光扫视周围,依旧是一无所获。于是他闭上眼睛,用鼻子嗅了嗅身旁的气味,向着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走去,那个方向似乎他从来都没有走过。
他一直走,一直都未睁开眼,似乎在他心里有一个方向。
身旁的密林渐渐变稀,地上的杂草渐渐消失,剑客来到了一个没有枯枝、没有杂草的空旷地,终于停下了脚步。
这时,他睁开眼睛,望了望四周,这里没有一丝风,没有一丝声响,安静的不能再安静,空旷的不能再空旷。
剑客喃喃自语道:“的确是个很难找的地方,岂不知这天下没有破绽才是最大的破绽。”
剑客盯着地上这块空地,运足内息狠狠一脚踹下,地面轻微的震动了一下,剑客跟前的土地便裂开一条缝隙,刚好能够容纳一个人通行。
剑客毫不犹豫的钻去缝隙之中,缝隙又在剑客探身进去之后紧紧的合上,一切似乎都没有发生。
漆黑的暗道里没有一丝光线,剑客只能凭着直觉向前走。
终于前方出现了一丝火光,那仅仅是从石屋大门缝隙之中好不容易透露出来的,石屋大门并未掩上,它也不需要掩上,这本来就是一个极难被发现又有去无回的地方。
剑客推门而去,他看到那本不应该看到的一幕,三年前的那个晚上在无意集“天下第一楼”的那一幕再次重现眼前,虽然宋乾并不是当初的唐装、白巾也不是当初的魅舞,但一切却是惊人的相似。
这时床上的男女也意识到有人来了。
宋乾以最快的速度翻身起来穿好衣物,嘴角喃喃自语道:“这里怎么还会有人来?”
身旁还不能动弹的白巾微笑着说道:“应该是来要你命的!”
当宋乾穿好衣物走下床时,怪手剑客已然出现在他身前三步之遥。
宋乾沉默的看着怪手剑客,怪手剑客也沉默凝望着宋乾,
剑客眼中充满着愤怒,这似乎比上次见到宋乾还要愤怒一百倍,他根本没有顾及床上的女人,很显然这种愤怒不是为了她。
总应该说些什么,终于宋乾开口道:“看来这次我是难逃一死了。”
剑客并没有着急动手,反而笑了笑说道:“不一定!如今我手中没剑,谁生谁死还未可知?”
宋乾轻轻的叹息道:“不!死的那个人一定是我!”
剑客摇了摇头道:“为什么?你对你如此不自信!”
宋乾走到角落里拿起天狼剑,这把旷世神剑无论落在谁的手中,无疑都可以主宰对方的生命。
当宋乾上前拿起这把剑的时候,白巾眼神之中竟然出现了一丝紧张,因为剑在宋乾手中,那么死的就是剑客。
然而剑客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担忧,他心里很清楚没有天狼的他根本无法战胜宋乾,但为何他还能如此从容?
宋乾微笑着走到剑客面前说道:“我以为一回头就看不见你的人影了。”
剑客冷冷的说道:“你不会用剑至少不会用剑杀我,我又何必逃走?”
宋乾将手中的天狼仍向剑客,剑客也顺手接住,这个动作简单潇洒却也关系着二人的生死,他为何将主宰生死的剑交给剑客?这不等于是把命交给对方吗?有些人就是如此难懂。
宋乾笑了笑说道:“看来你已经认定我今日会死,你比我想象的更无情!”
剑客转过身,走到一旁将剑鞘狠狠的插进地面,又转身走到宋乾跟前。
宋乾纳闷的问道:“为何这样?”
剑客笑了笑说道:“我希望你能死的慢一些,毕竟这里还有一个女人,你也需要一些颜面。”
宋乾笑了笑说道:“你是我见过的奇怪剑客里最慈悲的一个!明明很想杀我却一次次放生我。”
剑客抖了抖身上的黑色披风,伸出那只沧桑枯萎又幽暗冷血的左手,望着宋乾冷冷的说道:“杀该杀之人也不失佛陀的慈悲。”
宋乾也抖了抖身上的披风,伸出双掌微笑着说道:“但愿我能成就佛陀的慈悲。”
说罢,二人便不再说话。
暂时还不能动弹的白巾仙子只能凭余光瞟见二人,静静望着这两个男人的侧面,有几分相似但更多的是迥异,但很明显她还是希望宋乾死、剑客活,因为他看宋乾的眼睛里全是愤怒,而看剑客的眼神里却充满柔情和担忧。
宋乾在运力,剑客也在运力,没有了剑的剑客,始终缺了点什么,但那并不重要,既然是他的选择,他就一定有说服自己的理由。
二人内息都在伯仲之间,此时此刻还看不出来谁占上风。
两股强大的内息碰撞在一起,必将摩擦巨大的火花,方才还平静铺在地上的花瓣开始不安分了,挥挥洒洒纷飞起来、此起彼伏。
决斗才刚刚开始,这个场面已经够壮观了,那么接下来呢?
说时迟、那时快,眨眼的功夫,二人已经瞅准时机冲向对方,迎着对方巨大的掌力,披风被吹起似乎即将就要脱离身子。
“砰”的一声巨响,平地而起的狂风令白巾仙子难以睁开眼睛。
等到风平浪静之际定睛一看,宋乾的双掌已经迎上剑客的左手,虽说是单掌对双掌,但剑客依然丝毫不落下风,二人就这样僵持着。
天底下没有平局,高下一定会分,只在于时间关系而已。
拼内息往往能够更了解对手,宋乾突然皱起眉头,他似乎发现了些什么?在心底安安自语道:“好熟悉的内息,无论是纯度还是力度,都与我的内息如出一辙。很明显他还无法很好的而驾驭此等内息,竟然就能与我持平,若是他驾轻就熟的时候,天下还有谁能阻挡他,剑客你到底是谁?”
突然二人同时运力,双方都被对方的掌风逼退数步方才站稳。
剑客的左手有些发抖,虽然他极力的控制,但始终没能逃脱高手的眼睛。而此时宋乾的内息虽然也有损耗,但比起剑客而来,他还是从容了很多。
在一旁观战的白巾仙子,有些按耐不住了,胜负已经在她眼中,再打下去剑客必然死路一条。但苦于身上的穴道封锁还不能动,她也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这边,宋乾早已瞅准时机,准备先发制人的他,运足内息伸出双掌,如惊涛骇浪之势冲向剑客。
此时此刻的剑客内息起伏不已,真气四处游走飘散,若想在一时之间再聚几乎是不可能的,面对宋乾这一掌必然非死即伤。
白巾仙子有些按耐不住,她开始调动全身内息,引全身内息逆流之力冲破被封的两处大穴,物极必反一直学武之人的大忌,而这样做她必然也会深受其害。
但她没有丝毫的犹豫,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剑客死在这里,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她,额头上渗出滴滴汗珠,神情也极为痛苦,这个过程也必然是全程痛苦的。
剑客以无力的单掌迎上宋乾奋力的双掌,他奋尽全力想要对抗对方强大的内息,但身体已然到了极限,无奈之下只能随着对方强大的掌风向后退去。
白巾仙子一咬牙,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嘴角便溢出一丝鲜血,此时此刻她唯一还能动的地方便是手。她从怀里取出一根银针,用尽全身所剩无几的内息将银针射向石壁。
银针在于光滑坚硬的石壁碰撞之下,闪出耀眼的火花,银针也在石壁处改变方向射向宋乾的背部。
眼看着剑客就快要被自己逼上无路可退的地方,宋乾直觉背部一阵凉意,凝聚的内息瞬间化为乌有,他立刻意识到自己中了暗器。
宋乾喃喃自语道:“想不到这里还有高手?还是先撤吧!”
想到这里宋乾没有犹豫,撤回双掌留住最后一丝力气逃命,向着石屋大门的方向跑去。
剑客这才如释重负,揉了揉胸膛之上沉闷的戾气,缓缓地朝着天狼剑走了过去。
望着剑客一举一动,白巾仙子本该说些什么,但她什么也没说,或许是在等剑客先开口。
谁知?剑客拔起天狼竟一言不发,朝着石屋大门蹒跚行去。
望着剑客离去的背影,白巾仙子的胸口似乎被针扎一般痛疼,她的眼睛红了,这一定是一双很久没哭过的眼睛,只有干枯已久的眼睛再度流泪时才会红肿。
终于白巾仙子还是忍住哽咽的眼泪,弱弱的问道:“剑客,你就这样走了!”
剑客没有回头,只是冷冷的回答道:“这世上本就没有地方能够留住我。”
说罢,剑客大步朝着石屋门外走去。
直到剑客背影消失不见,白巾仙子才从床上坐起来,用袖角擦了擦嘴角的血丝,却始终擦不干眼角的泪。
白巾仙子喃喃自语道:“我不知是该高兴还是悲伤?你到底是爱我还是走不出当初那个结?既然爱我又怎会认不出我?既然不爱你又为何如此苦情?男人真是该死,尤其是自认为痴情却无情的男人。”
当白巾仙子说出最后六个字的时候,她的确很生气也很愤怒,当一个人愤怒时说出罪恶的话,还未能熄灭内心愤怒,那么她很有可能成为天底下最可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