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一那天,老沈总算抢到了权利,带着自己的孙女在公园里高兴地游玩,丫丫想坐游乐场那个太空飞船,老沈一看尽是年轻人带着孩子在那儿排队,不免有点迟疑,
"爷爷坐飞船头晕,要么去坐那个摇摇车吧"
"丫丫都不怕,爷爷还怕?"丫丫的手拉的更紧了。
"咱们去么,去么,爸爸说爷爷还当过解放军呢,一点都不勇敢!"
老沈乐呵呵地笑了,"走,咱爷孙两个去做飞船!"
电动的飞船启动了,高速旋转起来了,一圈比一圈转的高,一圏比一圈转的急,丫丫紧张地在老沈的怀里紧张的抓住爷爷的两个胳膊,待飞船从高处向下降时,速度减缓,丫丫才高兴地伸开双手欢呼起来,"飞喽,飞船飞喽,我和爷爷一起飞喽!"
下了飞船,丫丫蹦蹦地又朝前走,突然她激动地喊道,"爷爷快看,爸爸,爸爸在照相呢!"
绿草地上,有一个老虎的模型,大人小孩纷纷和老虎合影,老沈的儿子正忙着给人们照相,丫丫快步跑过去,
"爸爸,我也要和老虎照相!"
沈亮正一边收钱一边给客人留地址,脖子上挂着相机,忙的不亦乐乎,他回头一看,是自己的女儿跑了过来,
"爸爸给这个哥哥照完,再给你照好不好?"
老虎旁边,一个帅气的小男孩正站在旁边,沈亮取下镜头盖,取镜框里,自儿的女儿站在老虎左边,小男孩站在右边,互又相让,旁边的吴丽乐不可支,对沈亮说,"师傅,你就先照个合影吧,钱我出,然后再给我儿子照!"
"往前边看喽!"沈亮喊了一声,两个小孩瞬间停止了争吵,都齐刷刷地看向镜头,沈亮迅速地按下了快门。丫丫欢快地跑向了爸爸,吴丽再要招呼小男孩单独照相时,那个小男孩不知怎的,死活不再照相了,吴丽要掏钱时,被沈亮挡住了,吴丽正左右犯难时,沈亮主动开口了,"同志,你把地址留下,回头我把照片寄给你一张,底片我就不寄了,那个丫头是我家姑娘,两个孩子刚都笑的很自然,照的挺好的!"
"我在国营前进厂子弟中学,我叫吴丽",沈亮愣了一下,但是没吭声,迅速地记下了人名。
"龙龙,和妺妺再见,妈妈再带你去坐碰碰车。"吴丽招呼着儿子,小男孩很大方地朝吴亮和丫丫挥了挥手,"叔叔再见,小妹妹再见。"
沈亮好笑着看见吴丽母子走了,他不知道,二十年后,照中那个小男孩和小女孩会邂逅,会继续照相。
晚上,郭天成又来找沈一兵喝酒,郭天成喝多了,就又是那两句话,反来复去的说,
"老子对你最好!是不是!"
"你必须听我话,必须听老子话!"
沈一兵不可奈何的笑了一下,故意撩拔了郭天成一下,
"我知道你对我好,你是这世界上对我好的人之一"
"啥?"
"之一!"
"你必须听老子的!"
"你说对的,我肯定听你的"
"你就不行,你必须听话,你对老子不好,做人要不忘初心!"
"啥心来着",沈一兵没听明白,故意又在问。
"老子不喝了,回家了!"郭天成说着离开了桌位,缓慢地挪开了身子。
沈一兵也不去拦,也不去扶,也不去送,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
枝依河边,装了一排路灯,初夏的风吹来,夜风竟是一丝丝凉爽,郭天成踉踉跄跄地走在前头,沈一兵走在后边,突然郭天成像吼似的唱起了秦腔,
"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
"高桌子低板凳,都是木头"
"骡子和马,都是牲口"
"天在上地在下你娃嫑牛"
"为王的坐椅子脊背朝后"
"没料想把肚皮挺在前头"
郭天成的唱腔划破了夜空,在清静的河边回响。
"你唱的是个啥子,听不懂?"
"你没文化的,我不和你讲!"
"焦赞传,孟良禀,太娘来到......"郭天成自故自的又唱了起来,沈一兵紧紧跟着,他们没想到,从夜幕里走来了田半仙。
三人就坐在枝依河边,郭天成在身上摸了半天,也没摸到烟,"给老子点根烟!",他冲旁边的沈一兵嚷嚷到。
田福生懡了半天,才怯生生的开腔了,
"郭经理,那个修学校的事,我想了半天,我们还是不找杨十万赞助,行不?"
"为啥子,给你说个事,这咋就这么难!说了快半月了,你给我回这样的话"。
"我觉得,不合适嘛"
"啥子不时候,你闺女不是正和杨家儿子正谈着么!"
"正因为是这,我才觉得不合适......"
"好了,好了",郭天成拍了拍屁股,直接起身走了,田福生还欲解释,只见沈一兵还呆呆坐着,索性也就没起身。
"老沈,你不知道,商人重利的!"
沈一兵吐了一口烟,没有吭声。
"杨十万还要给我闺女联系工作,想弄到县上那个房改办,姑娘挺高兴,打电话给我,我把闺女骂了一顿,这......"
"这我懂!"沈一兵扔了烟头。
"我知道郭经理脾气,他想弄个希望工程的事,是好事,只不过,这事....."
"你别说了,回吧",沈一兵起身了。
"你的好,对别人来说就像一颗糖,吃了就没了。而你的不好,就像一道伤疤,会永远存在,我可能欠了郭经理的"。田半仙自言自语着。
"有那么一个人,因为你的一点好,就原谅你所有的不好,那就好好珍惜吧,因为大多数人,只因为你的一点不好,而忘记你所有的好!老郭是啥人,我清楚。回吧!"沈一兵拍了拍田半仙的肩。
夜很静,岸边的风很凉爽,哗哗的流水声,枝依河读不懂岸上人的心,不论白天,黑夜一直川流天息,路灯一盏又一盏,前边一个长长的身影,后面是两个并排的身影,前面的身影一摇一晃的。
"老沈,要么我过去扶一把,老郭可能多了"。
"那是装的,别理他,那人的脾气,跟小孩的鸡鸡一样,越拔拉越硬呢"。沈一兵依旧不急不忙。
"还是你了解他"
"养驴还不知道个驴脾气,过两天就没事了,他一天也是心事多的,可能是被老婆训了,拿我们来撒气"。
郭天成确实是有不痛快的事,他的办公室小杨不敢动,但是六一节前,有人给他传话,说有大领导说了,能不能把他的那间办公室改成贵宾室,让他搬到二楼。二楼是什么地方,是原来的技校教室改造的办公室,虽说也是单间,但地面没有铺瓷砖,郭天成骨子里喜欢开会的时候坐在中间,虽说这两年当了顾问,但大家照样众星捧月,他嘴上连连答应,心里却像打翻了五味瓶,回到家里,孙子却又发烧了,老徐很是着急,儿媳急得也快掉眼泪了,他一问,没烧到39度,宽慰了一句,这发烧没到39度,问题不大,老徐却一点儿也不领情,抱着孙子带着儿媳就去医院了,郭天成追上去想开车送一下,老徐理都没理。
这个六一儿童节,郭天成过得窝心,他只有来找沈一兵喝酒了。
"老沈,你说这修学校的事?"
"这事儿,我有个主意",沈一兵诡异的笑了。
两人转过了河岸,路过菜场的时候,快乐时光卡拉ok门口灯带闪烁,里面传来一阵阵撕心裂肺般的歌声。
"现在的年轻人,有时真不好说",田福生叹了一句。
"啥情况么?"沈一兵关切地问道。
"你说,年轻人唱个歌也没啥,只是晚上过了十二点,还在唱,还让人睡不?"
"这个是个问题"
"我听说,唱歌那地方,还有人打牌"
"年轻人爱热闹嘛"
"打牌也没个啥,还耍钱,有的年青人一发工资就去耍钱,弄得工资没几天就没了"。
沈一兵对田半仙刚说的话感到很惊讶,他望了望卡拉ok门口,对田福生说道,"半仙,你先回,这事我得管一管"。
田福生一把拉住沈一兵,"你这会儿不能去,得有个策略"。
周曰,田福生一人溜达到史拥军的店里,他拿起一盘磁带,闻了半天,史拥军看见他这个怪动作,走过来说,"半仙,这磁带不是吃的,闻出来是啥味道?"
"最近生意怎么样?"田福生又抓起另一盘磁带闻道。
"我又不图挣钱,只图个乐呵,反正为了媳妇开心,为了大伙儿开心",史拥军答到。
"枝依河朝那边流?"
"那还用问,朝东南方向流呀!"
"你这店面,两间房朝那开?",田福生轻轻地问到。
史拥军听不明白了。
"凡是流来之水蜿蜒屈曲、横流之水有环抱之势、流去之水盘桓欲留、汇聚之水安静清澈者,皆为”有情水“;而斜流水、急水、反弓水、直去水等都为”无情水",你的店面为反弓之势"。田福生一也放下磁带,一面慢慢讲道。
史拥军摸了摸头,"这地方以前是菜场,生意挺好的呀l"
"以前菜场是几间房?"
"五间呀"
"你隔壁几家生意怎么样?"田福生转过头问。
史拥军不吭声了,隔壁是一间烫头的理发馆,还有隔壁两间是卖衣服,生意都很一般。
"这五间,是金木水火土,自生自消,若拆分,定相克多难,算了,不能多说了...... ",田福生停了下来,且欲转身要走。
"半仙,怎个不好了,你说说",史拥军急了。
"对孩子不好,不过,也是因人而异,吉人也自有天相......",田福生不再说了,转身走出了店门。
一周后,史拥军果断把卡拉ok厅转让了,一个广东卖大理石的老板相中了史拥军的那两间门面房,谈了几次,史拥军总算松囗了,当然转让的价也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