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六年时间过去了。

枝依河还是那样静静地流淌，二杆子山还是在初秋的阳光下黄一片，绿一片，厂门口原来方方正的"壁县七号信箱"牌子已换成长条的"国营前进机械厂"字样，厂区主干道上的红李叶长高了，两边的厂房外墙上显得斑驳了，只有新盖的民品装配厂房很是显眼，那员工们穿的工作服依就是蓝色，只是由深蓝变成了湖蓝。

厂里军品已连续几年没有批量的订货了，好多年青人选择了停薪留职，单身楼也变得空了，第一对夫妇两人选择离厂的是小徐和小屈，据说是到珠海去了。

周五下午，下班的号声已吹过了好长时间，设计所的楼道空荡荡的，陈川涛还呆呆地坐在办公室。下午，厂长和他谈了，让他把厂里的民品项目也抓一下，为了便于统一协调军品和民品的研发，拟任他为副总工程师，下周上党委会过一下，厂长也不经意说，厂里一千号人要吃饭，你的军品预研项目也搁一搁，还半干玩笑的说，你曾狮子大张口，给老厂长张口就要四十万，几年追着要，我来了，你也要，这事不急，等民品这边日子好了，钱多的是，上几个项目都行。厂长和陈川涛一直谈到下班，听取了他对民品和军品整体的研发思路后，频频点头。

"所长，你还不走?"小李路在办公室门口问道。

"刚好，小李，我这有份文件，你拿去看一下，对我们预研的项目有帮助。"陈川涛转到身后，打开了保险柜。

小李接过文件，快速地翻阅了一下内容，.....通过海湾战争，进一步加强了与波斯湾地区......强化了军事存在。海湾战争对冷战后国际新秩序的建立产生了深刻影响，同时，它所展示的现代高科技条件下作战的新情况和新特点，对军事战略、战役战术和军队建设等问题带来了众多启示。

自从在厂长的办公室里抽了第一根烟后，陈川涛便莫名有了想抽根烟的想法，他路过桥北的小卖部时，犹豫了一下，还是进去买了一包烟，不太熟练把烟盒撕开，烟盒左侧也被撕开个大口子。

陈川涛不太熟练地点着烟后，慢步朝枝依河边北岸走去，他信心满满地想着民品未来的事，想着军品如何继续研发，两个所年青人的积极性怎么调动，又抽完了一根烟后，他拍了拍夹克衫上衣，才故作镇静r匆匆地朝家走去。

"怎么回家这么晚，菜都炒好了，就等你回家盛米饭呢。"张晨菇在沙发上瞌着瓜子问。

"看了会儿文件，回来晚了。"陈川涛做贼似的心虚，生怕张晨菇嗅到烟味，脱外套时，几根烟不合时宜地掉到了地上。

"哟，还学会了抽烟，烟那来的?老实交待。"张晨菇嗔声问到。

"小李要结婚了，给了包喜烟。"

"你一进房子，我就闻到了烟味，一看你的脸，我就知道你肯定没干好事，快去洗手吧，先吃饭。"

自从儿子陈原上大学后，陈川涛和张晨菇都是各忙各的，中午饭都是在食堂吃，两人像以前边做饭边聊天的时候少了，饭桌上，在张晨菇的连续追问f，陈川涛老老实实地讲了厂长找他谈话的内容。

"眼镜，你别老一根筋，老人家都讲了，这二十年内没有仗打，要大力发展经济，你别老惦记你那个军品预研,当年你搞项目时，都有项目下马的故事，预研的事迟早会上的，再说你还是管着军品研发的，厂长也没说不搞军品了。"张晨菇有点兴奋，那神情比当年谈分房子的事还激动。

"以你的水平，管好民品不在话下，再说，民品不搞我们吃啥喝啥呀，你知道不，咱系统的团结厂，每个月都发一半工资，就这还保三争四呢?"

"啥叫保三争四"?陈川涛不解地问道。

"就是工资保证发三个季度的，第四个季度的工资争取发。"

"你这门市部消息还挺多的。"陈川涛笑到。

"对了，经理安排我下周去对帐，我要出差一个礼拜，你自己在食堂吃吧，我备了些挂面，你加班晚了回来下点面条吃。"

"我周一早上到县上有个科技研讨会，到时候咱俩一起早，早点出发。"

两人亲热地聊着，张晨菇把在门市部听到的趣事一一说给陈川涛讲，突然顿了一下。

"我听说，前一阵儿，你开会还拍桌子啦?"

"没有，是把杯子碰到地上摔碎了。"

"你是不是给人家黄所长吊脸了?"张晨菇继续在追问。

"是这样，厂里那天开会讨论搬家后的工艺布局，军品装配车间预留的地方小，我也没吭声，说到机加布局时，我特意说了下，那个十五米的徳国龙门铣床一定要保留，设计二所的老黄就插话了，说那床子几年都活干了，等军品有了新项目，再买个新的不就得了，还说那台老床子是个烂玩意，把我惹火了，我刚一起身，茶杯碰地上了，咣的一声，大家都安静了，我的龙门铣也保住了。"

"就是，以前的设备质量好，皮实，现在的自行车质量都不如前几年的，不过，你以后还是要稳重些，你马上也是老黄的领导了。"张晨菇压着内心的喜悦，在劝说丈夫。

"自从老郭退二线后，新来的这个经理管的可严了。"张晨菇又在说她们单位的事，"训老连的时候，一点都不给留面子，还批评我陪客户时不和客户喝酒，老娘的儿子都上大学了，还让老娘一天陪小年青的，啍，还考核我的回款，回款和奖金挂钩!"

"民品嘛，管理是和工厂军品不一样，不追求利润，民品的装配厂房能盖成?"陈川涛又在劝解张晨菇。

"老郭现在一天忙些啥?"

"主动要求当司机了，老郭爱开车，一天不摸车就难受，忙得乐呵呵的，弄得人家正式司机都有意见，我进厂就几步路的事，老郭都主动说，描图妹我开车送你吧，时间就是金钱嘛。"张晨菇高兴地讲开了。"老徐前一阵儿养了只猫，你猜怎么着，那天我俩去银行办事，他在百大货大楼门囗把猫给放了，还请我吃饭，老郭说他最不喜欢猫猫狗狗的了，抱不着孙子也不能抱猫哇。"

陈川涛也被逗乐了。"老徐是看老沈抱孙子了，心里急了。"

"老徐最想她儿媳生个双胞胎了，养上两个，对了，说起二胎，你表弟最近有消息没?

"兴州呀，暴发户了，前一阵来信说，他也包了个窑，月进千金呀，想想当年在窑上拉车的事，简直是恍惚隔世，说起办学的事，人家还大言不惭的说，将来要办民办中学，幼儿园的事先放一放，资本积累是双手沾血的，等他手上血洗净了就办学。"

陈川涛聊着聊着觉的有点困了，便准备上床，"去，先洗个澡去，听话啊，你抓紧时间，等会我还要洗呢。"张晨菇嗔声命令道，说完她啍着"甜蜜的歌儿，甜蜜的歌儿......"收拾起桌上的碗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