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年每逢天气转冷，乐山的生意会越来越好，像宋老大这样的三大件大户，县里的生意会特别的火爆，令人眼馋，像我们这种靠等客户上门攒机的散户，收入对送老大而言不过九牛一毛。另一方面，因为这种大鳄实力和规模都是不可小觑的，所以还会经常接手一些市政工程、教育系统之类的大活，其中的油水丰厚令人咂舌。

我是个吃不了葡萄也不会嫌葡萄酸的人，生意稳定的情况下，每天几百元的收入对我来说已经很知足了。人心不足，有大活我也会接手，生意场和国是有着相同的道理，落后，就会挨饿。

正在门市上百无聊赖地对着一块遍体鳞伤的主板点点焊焊，玻璃门被推开了，进来一位身材短小却很精干的年轻人。

他的腋下夹着一个皮包，穿着一件贴身的黑色羽绒外套，板寸头，人看上去十分的精神。我赶紧站起来微笑着打招呼，问他需要什么。

他在店里来回扫了几眼，问我：“你姓何？”

“对，我叫何邯。”

他的眼里闪烁着别致的光芒，三十岁上下，从面相看不是南方人，却颇有几分广东人的干练和睿智。在这种可能大有来头的客户面前，我始终保持着足够的耐心和尊重。

“哥，请问您需要点什么？”

“我叫陈刚，叫我陈哥就行。”他面露得体的笑容，伸出手来。

我赶紧伸出右手，简单握住。

“您请坐。”

陈刚把腋下的皮包放在桌上，顺手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我，我恭敬地用双手接住，看了一眼。

一家我从不关心也不认识的公司，但头衔不小，南风市东阳科技有限公司总经理。

“沈经理，您认识我？”

我把名片夹进柜台的夹子里，从饮水机接了一杯热水，放到陈刚眼前的玻璃桌上。

“朋友介绍，第一次见面。”陈刚握住水杯，略一沉思说道，“开门见山地说吧，我们公司是刚刚建立的，手头有些小活，不知道您看不看得上眼？”

“沈经理哪里话，我只是个小小的电脑技术员，只会做一些修修打打的小活，您看得上我，是我的荣幸。”

我一面寒暄着，一面为这种打屁的恭维苦恼不已，客套话我倒也能搬弄几句，但不停地阿谀奉承，实在不是我的强项。

“我们东阳科技有限公司在刚刚落成的新亚电子城租用了三层办公楼，目前公司正在加班加点装修，安防方面也是件大事，希望何老弟能参与设计安装一下。”

“您是说，装监控？”我问。

“对，还有门禁、考勤、电脑、打印机等等各种相关的设备设施的设计、安装和维护。”

陈刚的侃侃而谈不禁令我有些疑惑，如果是涉及到计算机类的科技公司，其经营范围是与上述设备有重合之处的，当然也不排除一些搞平面设计、网页制作、计算机技术服务与技术咨询的软项目。能够租得起三个楼层的公司，这些项目的投入想必不菲，这种动辄十数万、数十万的项目，陈刚为什么不去选择像宋老大这样的巨头合作，偏偏来找我这种非专业的小散户呢？

乐山电脑城每年都有很多从小散户飞黄腾达的实例，更不乏一夜破产外债累累的反面教材。很多人接受某些大工程尤其是网吧之后，在尾款未付的情况下，一夜之间设备被悉数卷走的不在少数，很多人因此一贫如洗一朝回到解放前。

我的担心不是多余的，一纸合同只不过是一种表面的约束，人去楼空之后，留下的烂摊子会让人崩溃到跳楼求死。

陈刚见我并未表现出应有的兴奋，反而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何老弟，你不必多虑，是张文良叫我来找你的。”

陈刚的直接摊牌，让我颇为吃惊。

张文良？他会忽然想起我这么个兄弟吗？

“良仔说，上次你问他借钱的事情，他的确有心无力，这次我们公司的组建与搬迁，他也出了很多的力，所以他希望这次能拉你一把，把这些硬件相关的活儿给你做，好弥补一下他的亏欠。”

陈刚的话说的有理有据，颇像肺腑之言。但在我看来，良仔并没有亏欠我什么，如果他只是介绍些我力所能及的活儿，我也许会感激他，但他要拿这些来弥补所谓的亏欠，我反倒觉得不自在，也无此必要。

“良仔不欠我什么，他的难处我是理解的。如果他是这么想的，我倒认为没什么必要。”

有必要吗？非要把这种所谓的亏欠做成人情还给我，让我反欠他一个人情？

“何老弟，就冲你这句话，你这个兄弟我交定了，撇开良仔不说，这种小活交给你，我也放心。这样吧，下午你去一趟我公司，实地看一下状况，最好在近期出一个规划草图给我，年前公司要开业，你看怎么样？”

我点点头表示默认，虽然大大小小公司从电脑到各类耗材再到安防设备，我没少参与过，但像这种一揽子的活，也只有像宋老大这种人物能全部吃得下，利润是诱人的，没有人跟钱过不去。

至少，要先实地看看，规划一下成本，报一个合理的价格，至于最终的结果，现在谈还为时过早。陈刚也不是傻瓜，他不会因为良仔的面子任由我漫天要价。

随意谈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之后，陈刚起身告辞，并留下了地址和联系方式。

对于这种可能到来的“大工程”，除了一丝惊喜，内心还有莫名的惊慌，踌躇了半天，我给四胖打了个电话，约定下午一起去东阳看看，胖子很爽快地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