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何玥看到了我，惊讶的有点夸张了，“你今天收拾的？”

“对呀，我把那间房腾出来了，里面的家具也都派上用场了，你看，皮沙发，茶几、衣柜，鞋柜，电视柜，一应俱全，我擦擦洗洗，忙了一个下午，够意思吧，是不是有个家的模样了？”

我邀起功来一时间眉飞色舞，竟然忘了什么。

“你带谁回来了？”|我偷偷地低声问何玥。

“还能是谁？”何玥白了我一眼，“去楼下搬东西。”

“还…还有东西？”我磕磕巴巴地问道，生怕何玥突然回自己的房间，看到躺在她被窝里的顾小芸，直到现在，我还没想好怎么解释这一切。

“走啊，愣着干什么。”何玥率先往门口走去。

刚转过头，听见何玥在门外喊了一声：

“箐姐，你怎么抱这么多上来了，我正喊我哥下楼去搬呢。”

还好，不是张小桃，虽然我明白许箐会来，屋里藏了个顾小芸，所以心里难免有所担心，但还不至于肝胆俱裂，如果张小桃再来了，果断会是一场有灭顶之灾效果的批判大会。

“不用下去了，剩下的都在我手上了。”

许箐不愧是女汉子，怀里抱着大包小包，手里还提着两个袋子，看来这厮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我正在考虑是不是伸出援助之手，许箐却一转身往何玥的房间走去。

“哎！”我赶紧三步并作两步拦住许箐，“我听说许大小姐要来，专门把另一间给腾出来了，一切收拾妥当，就等您老拎包入住了。”

“没兴趣，我跟何玥住一个房间。”

何玥倒是高兴的不得了，一把把门推开了。

“啊——”何玥终究还是被吓了一跳，顾小芸在她眼里是个完全陌生的人，看到一个陌生女人在屋子里，我能想象到她的惊讶。

许箐没有表现出足够的惊讶，但也怔在了当场。

“哥——这是——”

我挤进去的时候，顾小芸正坐在床边盯着空空如也的水杯一动不动，似乎何玥的喊叫，完全没有打扰到她的思绪。

“何玥，还没介绍，这，这是顾小芸。”

何玥没有继续发飙，但她看我的眼神明显跳着两团火，许箐把东西一股脑放在床上，拉住何玥的手。

“小玥，看来咱们回来的不是时候，明显打扰了人家的兴致，走，姐请你下馆子。”

何玥怒气冲冲，率先夺门而出，许箐神色自若，紧跟其后。

“站住！”

我吼了一句。虽然我打一开始就没有想到怎么才能巧妙地化解可能产生的尴尬，当前的形势也在情理之中，但总得给我一点解释的时间吧？

我本来指望着大家伙能安安静静坐下来吃顿饭，明天顾小芸一走，纵然面对何玥的痛骂，我也得其所愿了。

“今天顾小芸去找我，说明天回老家，没地方去了，又有点发烧，所以我就让她来这儿休息会儿。”

“不信你可以看看她头上的退热贴，厨房里还有我熬的姜糖水。”

我生怕何玥和许箐不相信，赶紧又补充道。

“哥，你当好人我不反对，可是我跟你说了箐姐要来，你这么做考虑过我和箐姐的感受吗？”何玥一听我的解释，更来劲了，“还退热贴，姜糖水，我感冒发烧也没见你这么勤快来着。”

“何玥，不许胡说。”我一面呵斥何玥，一面看了一眼许箐，“许箐，你应该能理解我的做法，一起坐下来吃个饭，我都已经准备好了。”

许箐摊了摊手，做了个无奈的动作。

“哥，你真是块木头？一点都不理解我的苦心？”何玥没打算给我一点面子，声声控诉道，“你知道我跟箐姐打了一个小时的电话，她才答应过来，你太让我失望了！”

“何玥，不要说了。”许箐拦住情绪激动的何玥，“走，我们下楼去外面吃。”

“我……”

我扪心自问，觉得自己毫无过错，我并不想左右逢源两头巴结。虽然在很多问题的处理上，我总是欠考虑，导致焦头烂额的状况频发，但对顾小芸目前的情况，我不能置之不理，明天，明天一切都会结束，这还不够吗？

“你们别吵了，我还是走吧。”

顾小芸出现在门口，面无表情地说。

“好了！”我心情全无，双手高高举起，“都闭嘴，顾小芸你别走，如果不嫌臭，你睡我的房间，我走。”

好好的一场聚餐，就这么鸡飞蛋打了。

我快步走出房间，用力带上房门，懒得再去管身后的烂摊子，事情怎么发展，饭吃不吃，爱咋咋地吧，管不了那么多了。

站在小区门口，天色早已黯淡下来，小风刺骨，我把手伸进口袋，摸索着找烟，却发现空空如也，再折回去拿烟似乎也没有理由。

咂巴咂巴嘴，摸了摸胡子拉碴的脸，内心一阵怅然。

我做错了么？我当然可以把顾小芸安排到宾馆内，开开心心去赴何玥处心积虑攒的局，甚至只消丢给顾小芸一点钱就可以——完全可以大摇大摆地走掉，但这不是我的风格，哪怕顾小芸一声不响拿走所有的钱去赎她的老爹——我完全可以打理一下自己，哼着小曲去吃一顿相当有滋味的饭，和许箐增进感情，甚至借机上位，谈那么一段以结婚为目的的恋情。

我怎么会不明白呢，我早就告诫自己，我完全配不上许箐，她怎样对我并没什么所谓，我却不可以让她把感情托付给我这样懒散、毫无上进心的男人。

至于顾小芸，反而可以谈一场平等的恋爱，但，道不同不相为谋，所以，我必定会送顾小芸回到她老爹身边去。

“哥，你这样低着头准备往哪儿走呢？”

漫无目的乱逛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何玥跟了上来。

“手机也不拿，钱包也不带，准备就这么逛一晚上？”

何玥的话里已经没有了原先的埋怨，反而含着淡淡的歉意。

“行了哥，你还打算生我的气？”何玥抓住我的胳膊，“箐姐和顾小芸两个人在屋子里，你不觉得尴尬？”

“他们有什么可尴尬的？最应该感到尴尬的是我。”我疲倦地长出一口气，“何玥，我知道你的心思，但是我告诉你，不要把我和许箐往一块儿拉扯。”

“哥，你在自卑？”何玥堵在我面前，用一双黑亮的眸子盯着我，“我是个女孩，我看得出箐姐的心思，但是她不是非你不可。是，她是官二代，家庭有身份有地位，但是爱情是没有阶级概念的。”

“爱情？”我苦笑了一下，“自从跟张小桃分了手，我就没有可以坚持的爱情了。”

“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跟桃子姐分手，已经放手的，就放手了，那些以缘分的名义到来的，为什么要置之不理呢？既然有勇气迎接新的一天，为什么不轻装上阵呢？我相信我哥不是徒有其表的，你是个男人，得有个男人的样子，果断、勇敢，还要热爱生活，娘不是这样教育你的吗？”

何玥把老娘搬出来，是很有效果的，她老人家的话一直是我黑暗中行走的指路明灯，虽然我已经在现实中颓唐的像个废人。

“走吧，回家去，坐下来吃一顿，明天什么事儿都解决了。”我搂住何玥的肩膀，如释重负地说。

“嗯。”何玥点点头，对我的亲昵丝毫不觉得拘束。

“何玥，你已经可以了，再长高点就没人要了……”

“什么嘛，我才一米六八，哪有盼着妹妹不长个儿的？”

“你不知道，女孩的身高与对象的颜值是成反比的……”

“呸……”

……

雪后初晴的早晨，阳光虽然更显明媚，空气中却还弥漫着薄薄的水汽，这是何玥来后第一次没有叫我起床，加上头晚四个人坐一起气氛很好，我又忍不住喝了半瓶酒，以致睡过了头，一觉醒来已经八点半了。

许箐和何玥一早就一道上班走了，屋子里寂静无声，我想，顾小芸应该还睡在昨天腾出来的屋子里，听说，怀孕的人是很嗜睡的。

洗了把脸，下楼买了两份油条、小米粥，磨蹭了半天，我推开了顾小芸的房门。

里面没有人，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一道刺眼的阳光从窗子上射过来，投在光洁的地板砖上，白白的刺人的眼。

“顾小芸？”我转过身往门外喊了一声，企图能听见从卫生间传来的回应。

但是，没有。

我一把推开了卫生间的门，依然没有人。

返回顾小芸住了一晚的房间，床上，桌子上，没有任何她可能会留下的字条或信息。

她去哪儿了？我的心理迅速掠过一丝不安。

街道上，人流涌动，来来往往，喇叭声、叫卖声、音乐声甚至犬吠声交织成一片，绵延入耳。

但是，顾小芸不见了。

我摸出手机，匆忙去拨存在里面的顾小芸的电话，传来的依然是n遍重复的关机声。

甚至锁好门，驾车冲往阳光医院，在楼道里来回穿梭和询问，我依然没有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顾小芸又一次神秘地消失了，从我的眼皮子底下，一声不吭——她或许还发着烧啊……

坐进车里，我懊恼极了，也许在昨晚她勉强挤出的笑容里，我就早该看出她的毅然决然。她会觉得，既然我不会收留她，既然何玥和许箐不会欢迎她，她还有什么理由留下来呢？

我打开微信，终于看到一条简短的留言。

“何邯，我想了一晚，始终没有勇气打掉这个小家伙，那么，我走了，很抱歉又翻了你放在客厅的钱包，我需要路费，谢谢你，若有缘，再见。”

我终于决定不再一遍遍问她原因，我知道，她去意已决——这，或许就是我跟她所有的交集，而她，已道了再见。

再见，即再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