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顾小芸起身告辞，并叮嘱我需要转账时再通电话，她要回去休息一会儿。

回到门市，qq头像正在有规律地闪动，我点开看了看，其中最重要的一条是省会的批发商已经打包好了硬盘，放到了货运站，并传了货单的扫描件，明天上午即可收货，通知我下午三点之前打款。

跟这家供货商打交道的时间虽然只有两年，除了刚起步的时候让别人担保欠过一段时间的货款，但自打我能自力更生的那天起，我就没再拖欠过一分钱，门店的经营规模不大，一次进货无非三两万元，像这样大批存货的行为，仅此一次，规矩照旧，四胖的款一到，便可付讫。

看看时间，已经十二点半，我决定给四胖打个电话。

电话接通了，那头半天没有声响。

“四胖，你怎么不说话啊，事儿办得怎么样了？”

“小何啊，”一个低沉苍老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过来，我内心一惊，“我是程峰，你程叔，思杨跟我在一块儿，我们在外面。”

立即有种不祥的预感，但我一下哑口无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们胆子不小啊，拿我的三十万工程款赌硬盘？”程峰冷笑着说，“工程项目的经理中午前给我打了个电话，整个情况我已经知道了，我只想问问你，这是谁的主意？谁这么大胆敢挪用我的工程款？谁指使思杨这么干的？”

“程叔，存硬盘这件事，是四......思杨先跟我商量的，我觉得这也是个机会，所以我想办法凑了30万，至于您工程款的问题，我无权过问，您既然知道了，具体情况思杨会跟你讲的吧？”

依老程的脾气，不用严刑拷打，四胖一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老老实实交代，但挪用他工程款的事儿跟我八竿子打不到，难不成四胖把责任推给了我？我虽不想惹怒老程，但他也不能给我扣帽子，让我越俎代庖吧？

“不是我说你们这群年轻人，年纪轻轻不好好跑市场，通过调研市场调整经营策略，把自己的门面做大做强，天天做梦希望天上掉几个钱下来，投机倒把，这跟买彩票有什么区别？不管是谁出的馊主意，我不希望以后出现类似的事情！”

老程把一腔怒火全撒我身上了。

“程叔，您说的对，我支持您的意见......程叔？”

这老家伙早把电话挂掉了。

观念陈旧、思想固话也就罢了，不能理解年轻人敏锐的触觉我能体谅，可我这枪躺的也太特么憋屈了吧，这么大个屎盆子直接扣我头上了，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批。

但转念一想，四胖这厮估计也没少受罪，不拳脚伺候就是老程发善心了，但四胖毕竟是他大哥的独子，打狗看主，老程迁怒于我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种结果至多导致的结果是以后老程不给我介绍客户，当下最上火的事儿是订了67万的货，货都发了，却缺了30万！

玩大了！把我打出翔来我也没地方搞这30万了！

咽了几口唾沫，脑子里也没主意，看来只有再跟顾小芸联络联络感情了，毕竟拿出60万对她来说，还是没问题的，而这十万火急的时刻，我也只有这一条大腿可以抱了。

连拨了三四通电话，顾小芸竟然都没接！

我坐不住了，这妮子不是又在电脑前耍的兴起，没听到吧。

如果等顾小芸下午过来，来个突然袭击，顾小芸拒绝的可能性还是挺大的，她辛辛苦苦挣来的钱怎么可能劈出一半投给一个萍水相逢的人，而对她来说，最可怕的是，我根本没有十足的把握一定能挣到钱。

难道我要再去一趟？想起这两天在那里的种种遭遇，我的内心显然是抗拒的。

不去，万一顾小芸拒绝追投，省代的人搞不好会直接带着刑警过来告我诈骗！

思虑再三，我觉得还是在来得及时的时间内，跟顾小芸谈谈。

出门的时候，天有些阴沉的样子，但下刀子都不会动摇哥的决心。

但是站在顾小芸门口的那一刻，我竟然犹豫了。

在门外拨通她的电话，还是没有人接，只好硬着头皮轻轻扣了几下门，半天过去了，顾小芸也没来开门，但我知道她绝对在里面，因为我在楼下看见了她的甲壳虫。

我忍不住内心的焦躁，用力捶了几下门，大声喊着顾小芸的名字。

门忽然开了，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探出头来：敲什么敲，你谁啊？

尼玛！眼前的这个家伙莫非就是——！

“不，不好意思，”我连忙道歉，随手编了个理由“客户给我打电话说电脑坏了，我是上门修电脑的。”

中年人不耐烦挥了挥手，“这会儿没空，改天再来吧！”

“哦。”我失望地点了点头，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顾小芸从未告诉过我关于她的任何信息，虽然我早料到她的背后一定有一个人，这一切却还是始料未及，顾小芸不接我的电话也就理所当然了。但是仅扫了一眼，我对那个男人不能不印象深刻，形象猥琐，獐头鼠目，邋里邋遢，顾小芸的眼光未免也太差了！

那一瞬间，我忽然有一种很悲哀的感觉，是为顾小芸，也是为我。她是别人圈养的金丝雀，别人想来则来，想去便去，顾小芸再不高兴也要奉出一脸笑地迎合，她说喜欢我，想跟我过小日子的时候，我不是没有动心，虽然我并不认同顾小芸的身份，但在这个孤单的城市里，被人喜欢的滋味，就像一股热流般暖心，可是，我又算什么呢？即便我想把她留在身边，我连冲进去把她拉出来的权利和勇气都没有，更没有任何资本，我来这里只是为了求她多给我投30万，还可以说得再难听点，如果我跟顾小芸出双入对，我就是她在外养的小白脸！

我的心瞬间被一股巨大的洪流淹没了，我觉得自己就像洪流中的一株小树，想要拼命抓紧地面不被冲走，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置身其中，沉浮、翻滚。

走不动了，我在楼下的花坛旁坐了很久，脑子里很乱，很久也理不出头绪。

也只有退货这一条路了，现实让你放弃，是无上的法则。

我用双手拼命揉搓着自己的脸，企图阻止自己去想那个人。

不错，到现在的地步，唯一可以拯救我的，只有张小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