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早晨大伯带我去吃粤式早茶,特别小的笼子里垫着荷叶装了三只晶莹剔透的饺子——虾饺,有从未见过的烧卖薄薄的皮,一口下去唇齿生香,我心里惊讶好漂亮的饺子啊。
大伯说:“这是一位港商投资的本城最大娱乐城带早茶,总体的生意却比不上咱们的歌舞厅。咱们那里的装修很简单,房租低廉情调很好,咱们赚得比这个娱乐城多。比如一叠白瓜子去杭州批发一大袋才几十元,一小盘是卖5元钱,开心果一碟10卖元钱,还有各种小零食都花不了多少成本,一斤杭白菊才二十元,一杯我们就卖8元,雀巢咖啡和伴侣加起来也就那个价格,按一杯15元卖,你算算咱们可以盈利多少?我们还经常举行政府对外的一些活动,比如联谊会同乡会卡ok比赛等,知名度也很好。”乡下老家就摆放着一套雀巢咖啡和咖啡伴侣,就是他经常会捎带点东西去老家都放我爸妈家里。到现在我还是不爱喝咖啡,偶尔才点一杯卡布奇诺有点甜。
90年代中期我开过一个茶室,20元批发一斤非常好的杭白菊,加点冰糖我卖25一壶甘草菊花茶,50元左右成本的菊花甘草冰糖曾经创下1000多近2000元的营业额,茶酒饮料利润是相对比较高。
每次歌舞厅客人点了鸡尾酒大伯总会回到我们房间调制,一层又一层不同的颜色很漂亮,胜在同城其它地方没有鸡尾酒出售,大伯说几十元一杯最暴利呢。那会大伯说是商业秘密不能让别人看到调制过程,原来做生意好要讲商业秘密啊。
日子过得很快,歌舞厅的生意日趋红火,大伯创意很多,周末晚上一楼门口会挂出一块小黑板,写着周末烛光舞会等一系列煽情的文字。粉笔字类似柳体,又有点不羁,犹如大伯的性格一样看起来儒雅,其实不羁。
什么叫烛光舞会?现在大家可能都会嗤之以鼻这个问题,不就字面意思吗?没错,就是字面意思。就是每张桌上多了一只蜡烛而已,光线调控更暗淡一点,只是这样简单的噱头这样的创意对当时那个城市来说是首创,很是一时潮流受追捧,当然还有其它创意在大伯脑海里层出不穷得以一一实施。
持续两三个星期学校有活动还要参加比赛,我没有去大伯身边陪伴,中途他来过学校大包小包,门口都要有登记才可以进学校那一天恰逢我们学校组织去电影院看电影了。回来传达室爷爷叫我:“凤凰,刚才你爸爸来过了,普通话说得真好,长得很帅呢。你爸爸是大老板吧?手上还带着金戒指。”
“爷爷,是带了一个圈圈的金戒指吗?是不是这样高高的?穿西装皮鞋皮肤白白的大眼睛眉毛比较浓?”
“是啊,就是那种金戒指哦,我们两个还聊了天呢,他还递了香烟给我抽,好烟啊好烟。”
“爷爷,他人呢?”话还没落音就听见了“凤凰——”
我笑眯了眼,一路小跑两只手拉着大伯衣襟,大伯手里可是拿着不少东西啊。“又没电话也没写信,都大半个月没消息了,零花钱还够用吗?今天给你送几件新衣服来,我从上海买回来的还有一些吃的。”
“钱还有,带什么零食给我吃啊?我都不爱吃零食的。”我开心地拉着大伯去宿舍,一路走着不少同学和我招呼,也许是看到我家第一次有人来也许是大伯那出色的着装还有无名指上那枚闪闪的金戒指,我感觉他们比平时热情多了。
“凤凰,我看到你在学校光荣榜,可真棒啊。“
“可不嘛,也不看看我是谁?反正我成绩就是好呢。对了,最近我又收到稿费哦¬——”我故意把尾音拖得长长的,大伯更是一脸激动。十岁以后的衣服或者鞋子基本上都是大伯给包干了,大伯的审美观本来就好,把原本肤色黑比较土气的我打扮得也比较养眼,和我城里的同学们比较反而是我的服饰更时尚一些。班里女同学小娟他们家就是开服装厂的,衣服比大部分同学漂亮,和我在一起始终是逊了几分,为此我心里也有几分小得意。
坐下打开新衣服一看,抬头望向大伯,他就笑着揉揉我的头发说:“凤凰是大姑娘了,可以穿得时尚一点没关系的,零食可以分给室友一些,我们凤凰会有好人缘的。”寝室里没别的同学在,我一一应下,很快要晚自习了,我把大伯送到了传达室门口挥手再见,抬头看到走廊上有不少人在观望。
晚自习休息期间,同学来打探:“凤凰,那是你什么人啊?传达室爷爷说是你爸,你爸好气派金戒指都有。”
“他不是生我的爸爸,是另外一个爸爸。”我很开心大伯来看望我,也无意去解释什么。
“你爸不是我们这里的吗?怎么说普通话啊?”
“他在外面工作呢,说我普通话不好得多练习一下。”
班级里纷纷闹闹地热闹了好几天,很多八卦流传着,总体归纳起来:凤凰这个乡下妹子有个大老板的干爸。九十年代初经常有电影桥段写着某台商某港商会认一个干儿子干女儿或者回到阔别多年的家乡荣归故里认祖归宗,凤凰就遇到这样的美事了,大家都自动补脑了一下,只有寝室里其它班级几个要好的女同学才知道真相。
我同学缘是真的不错,没有刻意刁难我欺负我的,也没有特别走得近的女同学,我们班的同学基本上都是城里的孩子看不起农村来的,一位同个小镇来的男同学没少受欺负。高中上了职校,学校开设了一个文秘班打算都分配到各乡镇或者机关里工作,聚集了一班当地读书成绩一般般的权贵子弟,而我是寥寥无几高分录取的。我的户口不在城里,总分数高过录取分数线一样进不了重点高中,多划分了一个什么录取线记不清了。普通高中拿走了我的档案,听说有那么好的专业爸爸又追回来发到了职业学校去。
人的命运往往是刹那间就改变了,而我就这样有了更近的距离和更多的时间和大伯彼此陪伴一直到了高中毕业以后。
大伯经常会让某歌手培训我跳交谊舞,蹦擦擦蹦擦擦,如何搭手如何跨步什么是男步什么是女步。我实在是没有乐感,旋律依稀记得唯有舞步永远会过后就忘,我至今都羡慕那些跳舞很棒的男生女生。
很快就寒假了,我回了家乡没几天就看见大伯也来了,身边还有一个身材高挑化着妆的年轻女子。那女孩经常会腻歪着搂着大伯说话,平时我搂着大伯不是那么腻歪,免得被说站没站姿坐没坐相,这点大伯对我要求比较高特别是出门在外。
这天晚饭是在大伯和爸爸同学家吃的,我眼光紧紧盯着那女孩子,假装不经意地瞟了几眼大伯,吃完我想吃的红烧鳝鱼段就起身了去洗手。那时候小镇早就用上自来水了,大伯走进来我假装没看见,直到他走到身边故意和我一起洗手,看着我说:“生气了?”大伯侧过身讨好地说:“我家公主真的生气了啊?”
“哼——”把鼻音故意拖很重,我故意不理会又期待大伯下文。“她叫星星,别生气了,回头我们好好聊聊好吗?”正说着星星也进来了,半倚着大伯的背嗲嗲地说话。大伯赶紧小推了一把说:“站好说话”,眼睛偷看了我的脸色。我心里暗喜,故意把脸绷得紧紧的走出来。
不知道大伯说了什么,以后只要我在场的时候,星星总算没有过于缠绵,两天后大伯他们离开了,我变得忧伤了。大伯的花心让我把他当偶像崇拜的心理受到极大冲击,很纠结很痛苦很失望,他怎么可以这样无情无义呢?顿时觉得伯母和艳艳好可怜,爸爸都不要她们了,但是一直忍啊忍没有把情况写在给艳艳的信里,内心深处多了几分悲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