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怀喜悦的我和张建军以为有身份证和单位证明就可以领证了,原来还得提前做婚检。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只能拿着表格先去防疫站做婚检,回家后汇报一通。
拿到婚检报告后的那天早晨,我穿了张建军买的纯棉白色短袖t恤,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背带裤,一起先去发廊洗剪吹,寓意新生活要从头开始。
等收拾妥当后我们走路去民政局,靖城民政局在市政府里。跨进那道高墙后,我们得上对面那栋老式混砖结构的办公室,在四楼办手续。
到三楼张建军说话了:“凤凰,你真的愿意嫁给我吗?不后悔吗?”
“当然愿意嫁给你啊张哥,我肯定不后悔。”年轻的我信誓旦旦。
张建军抓住我的手一起往四楼走。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没什么人,只有一个办事老头大概六十来岁了,花白头发长得干瘦戴着老花眼镜,他拿起我们的婚检报告和相关证明看了看,再核对了身份证说:
“不行,小伙子你属于晚婚,小姑娘还没满20周岁不到法定年龄,不能给你们打结婚证的。回去吧,过一些日子再来咯!”
说完,老头拿起一张报纸,喝了口茶水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镜架,不再理会我们。
一点通融的余地都没有,我们刚才兴奋喜悦的心情就象被浇了一桶冷水,只能面面相觑而走。
“凤凰,现在怎么办?”张建军垂头丧气和我并排走在回去的路上。路上行人三三两两,市政府地处靖城最繁华的街道上,两边商家林立。
“还能怎么办?等等吧,张哥。再过几个月我就满20周岁,到法定年龄就可以了。我们不着急对吧,回家和爸妈说一下情况就是了。”
“凤凰,我也不懂啊,以为来了就直接领证,嘿嘿。”我搂着张建军,心里是很遗憾,那又怎么办呢?没办法不是吗?婚姻法明确规定满20周岁女性才达到法定年龄啊。
“凤凰,你们干嘛去呢?”一看迎面走来的是小舅,一些日子不见看他精神还不错,那晚幸好他是我的福星。
小舅停下脚步来等我回话,看着清瘦多了的小舅心里一阵唏嘘,我马上回答说:“小舅,我和张哥去民政局领结婚证,可是我还不到年龄,结婚证领不到呢。”
小舅看看比他稍微高点的张建军,张建军连忙递了一支香烟叫了一声小舅。小舅乐了就说:“要结婚好啊,走,我有朋友的,你们跟着我去民政局领证吧。”
张建军和我一听很高兴,就乖乖跟着小舅往回走了。张建军快速跑到旁边店铺买了几包红塔山香烟,递给小舅两包。
小舅收起香烟和张建军搭讪几句,很快到了民政局。他让我们在办公室门口等着,径直走进旁边一间办公室,一起出来一位穿着整洁的青年男子,带小舅先进了瘦老头的办公室。
“凤凰、小张进来吧。”小舅一声喊,我们慌不迭地走入办公室。老头还是那个老头,笑眯眯用靖城话说:“这是外甥女啊?来来来,把表格填好,一会去交钱拍照,相片拿来我这里领结婚证。”
和刚才判若两人的老头热情地招呼我们,小舅和年青人先出去了。我们很快拿到相片,填表时把其中几个数字稍微做了更改,老头盖上印章递过来红艳艳的两本结婚证。
张建军放了一包香烟在老头办公桌上连声道谢。
小舅和朋友在门口聊天,他挥一挥手说:“我在这里玩一下,你们先回吧。”
好像做梦一样的我们很高兴,相视而笑。
从此以后我们就是夫妻了,是《圣经》说夫妻本身一体。以后酸甜苦辣我们都会一起承担一起分享,这样的感觉真好。年轻的我忘记了中国还有一句老话: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爸妈很是高兴,店里来了几个亲戚,爸妈高高兴兴介绍张建军是家里姑爷。
城乡在人情世故方面始终是有差别的,在靖城亲友之间走动不多,见面说得大多为场面话客气话。
有一位六娘她和妈妈是亲表姐妹,家中排名老六,同辈姐妹中排名第十几位我就不知道了。妈妈说我们亲外婆就在六娘家做了几年佣人,这位朱老六从小就欺负她,说起当年就是一笔血泪债。
六娘离异单身多年,她是我们店的客户,知道我领证了看看张建军。把我拉一边拉着问东问西,我都老老实实做了回答。
六娘说:“凤凰,你年龄小过日子的事情很多都不知道,你六娘是喜欢你才说句掏心窝子的话。结婚后要把家里经济要抓好,男人有钱就变坏。如果婆婆给你首饰什么就收下,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六娘,这戒指项链都是张哥他妈送的,我蛮难为情的。”我很不好意思推脱六娘只能这样应付一句。
上一辈人的恩怨离我的世界比较远,六娘娘个子娇小每天涂脂抹粉,每次都戴着不同首饰一脸贵妇样,有时候会带几个客户来店里,一来一去靖城亲戚中我和她算亲近了。
“你六娘啊年轻时候不懂事,你以后要好好过。过日子要精明点,反正别犯傻,记住六娘和你说的话。”看六娘继续苦口婆心在给我上课,我却打量起来六娘眼角有细纹了,脸上的粉底擦得有些厚太白了。
心里还想着我才不会和张哥离婚呢,六娘也太大惊小怪。我们在靖城那么多亲戚,只有她一个人是离了婚的。别的什么舅啊姨啊两口子看起来都很恩爱,倒是妻管严的有好几家。
妈妈家亲戚太多,我和小凤是分不清排行,让叫什么就叫什么,路上也就点头之交。
很快六娘和我妈嗲嗲地招呼一声:“姐,我走了啊,凤凰有时间带着小张去家玩。”妈妈看着三娘风风火火离去的背影:
“别看朱小六现在嘴巴叫得那么甜,当年让我们寄人篱下,你太外公为了照顾我受了多少委屈啊,她心眼可不好。”爸爸当即在旁边轻咳几声阻止妈妈接下来要说的话。
那天心里很想念外婆,可是我没有勇气回家告诉她结婚的事情。想起外婆,就想起那个可恨的老男人不由地一阵厌恶,对爸妈也就冷了几分。
在靖城几天我和张建军形影不离,他明确说不想我和从前的朋友多交往,我只能按捺住略有不快的心情,去小霞店里和她说了情况。
很快我们决定返回昆明,张建军说带结婚证回去让老爷子老太太高兴高兴。老爷子有三高不方便坐长途车,让张建军表示了歉意以及把邀请口信带到。
爸妈欣然答应过几天去昆明相聚,说两家人总要认认门。
在靖城这几天,附近烤烟厂大门口出来一排新店面,统一投标招租,就在离开我们市场不远的地方。眼下虽然不够繁华,烤烟厂那么多职工也是不错的一个消费群体,商量后我和爸妈想再拿下一间店面扩大经营。
拿到结婚证后我把之前所有的收入交给父母,整个服装店以后也都归父母所有,我带走了自己的身份证。
张建军从未涉及生意,他之前有问我服装店里具体收支情况,我一五一十告诉了他。
当即他说好啊,凤凰就把烤烟厂的店面租下来一间重新做服装店呗。
我没有听出来他的语病,爸妈倒是明白了,爸爸马上说:“嗯,你大舅会想办法去打点拿到那里的店面,抢租的人太多了,租下来凤凰你就做吧。”
在大舅的帮助下新店铺以内部底价签了三年合同,张建军慎重地给了我6000元,我为难地说:“张哥,6000元仅够半年房租,还得装修进货等,钱上得稍微宽裕点才好。”张建军有些不好意思,就说他会想办法。
当即爸妈说把老店的一些货物分过去先销售或者再给我几千元周转,我想想看看张建军没什么反应,心想也只能这样了。
回到昆明是下午时分,走进大院里我抬头挺胸往前走,那些大婶阿姨们好奇地盯着我,我忽视了那些异样看着我们的眼光。
“小军,快点有你电话。”刚走到楼底下,看到刘叔叔正跑过来打算上楼叫家里人接电话。
“凤凰,你在这里等我下,我马上来哦。”我点头的时候就看他一路小跑去了刘叔叔家,这让我很纳闷:什么人经常打电话去刘叔叔家?
一会,张建军就出来了:“单位上打来的,问点事情而已。”说着就一起上楼了。
推开家门,老爷子老太太正看电视呢,看到我们回家很高兴。
张建军掏出大红的结婚证放在桌子上,老太太和老爷子高兴得合不拢嘴。
老爷子说:“张建军,以后要好好对凤凰,欺负她我就饶不了你。凤凰啊,爸爸妈妈那边什么时候来啊?”
我拿过对话本开始写字,老爷子一边看一边点头。把我们在靖城新租店面的事情也说了,他很高兴地说:“好好做,有手有脚勤快点的人是饿不死的,爸爸啊耳朵听不见也帮不了你们什么忙了。”
张建军进了厨房看看,就拉着我下楼去买菜。在拐弯出碰到一个穿了大t恤的孕妇,短发肤白,脸上有妊娠斑,娃娃脸眼睛小,个子一米六多点。看到我们愣了一下叫了一声:“哥。”
“小妹,这是你嫂子凤凰。”对方看我眯了眯眼睛点点头,勉强笑了一下。
“凤凰,这个是小妹。”原来这就是张哥的妹妹,我的小姑子啊?我笑得很灿烂。
擦肩而过,我们和别的新婚夫妇一样甜蜜地开始了新生活。
很久以后,在一个酒吧里,张小妹吞云吐雾后对我推心置腹地说:“那时候谁知道你真是我嫂子啊。以为你和以前被领进家的女人一样又是我哥的一笔风流债,我最讨厌他每次都让我叫别人嫂子。”
醉眼如丝的张小妹又说:“凤凰啊嫂子,那时候你好小啊,一看就是个孩子。我哥的命真好,这辈子能够遇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