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和伯母平时忙碌着,晚上回来大伯都会问我玩得开心吗?我笑着点点头。伯母一米六五左右,烫着流行的短卷发,连衣裙一穿看着很干练,她穿的裙子花色都比较淡雅,每天早上会擦淡淡的口红去单位。这一切都很新奇,我很羡慕伯母每天把唇色变得那么漂亮。
伯母第一天下班带回一大包衣服,有连衣裙两件套短袖短裤有t恤衫短裙和新鞋子。后来每次出门和艳艳两个人几乎都是同款同色,只是我的型号稍大一点,别人一看就知道是姐妹俩,就是长得实在不像。
大伯单独带我出游第一次首选天安门,和伯母还有艳艳道别后坐电车随着大伯走过长安大街感觉好干净好气派,看过英雄纪念碑大伯准备带我去瞻仰毛主席,看着排成长龙的队伍对大伯说我不想去,好想吃饺子呢。 对我有求必应的大伯二话不说带我转身走到一个餐馆,等饺子上来才知道原来北京的饺子是干捞后放在盘子里蘸调料吃,按两计算出售,我们镇上饺子和馄饨一样是一碗一碗带汤卖,北京的饺子馆还可以免费要面汤喝。
“凤凰,你看看这个饺子和你包的饺子有什么不同?这可是机器包的哦。”“机器也能包饺子啊?这饺子有点平,没我的那几个褶子漂亮馅料肯定没我包得多。”我得意洋洋一边说一边吃,牛肉馅羊肉馅还有猪肉馅都上来了,大伯夹起一个先给我尝尝羊肉馅的,他稍稍抬起眉眼问我:“好吃吗?好吃就多吃点,老家可没羊肉馅牛肉馅饺子。”我一边往嘴里放饺子一边点头,大伯让我喝点面汤慢慢吃,最后吃得我肚子撑得圆溜溜好开心。
后来大伯又带我去吃了一次牛肉拉面,汤浓肉多葱绿面条好劲道,我没吃过那么细的拉面也没有吃过大块的红烧牛肉,我家乡牛肉都是白水煮了切片蘸酱油,有的更讲究点会再放一碟香醋。我一直不明白自己地地道道的南方人这么些年来怎么就对细拉面和饺子如此情有独钟呢?现在想来这些都是当年种下的因啊。
昆明湖上荡起双桨划起船,水波荡漾空中飘荡着我们姐妹俩稚嫩的笑声,大伯懒洋洋靠船尾着看我们。一起到白塔走走还去了香山带回一些塑胶做好的红枫叶书签,我和艳艳回家分一分。领略了北京的繁华和大气,走进原本出现在小说里和露天电影里的皇家宫殿,我对大伯得意地说:“大伯,我真的来过北京了哦。”大伯笑而不语摸摸我的头。
终于大伯带着我去电影院了,排队买完票还给我买了点零食,我要了点泡泡糖。天知道我们同学小琴当初拿出一颗糖神秘的样子,她对我说可以吃糖还能吹泡泡,我是很怀疑。她还真吹给我看了一下我那个羡慕劲啊没法说了,其实她只是吹了一点点就“噗呲”破了。揣着泡泡糖在兜里还不知道怎么吹,打算回去问问艳艳。我的泡泡糖情结一直到后来有了大大泡泡糖,自己狠狠过了一把瘾才断掉念头。
那天下午的电影是《原野》,其中一个镜头是刘晓庆演的女主金子和杨在葆演的情人仇虎幽会后解开了一颗扣子,领口大大的开着,那种场面在当时是非常开放了。我非常不自在地偷看了一眼大伯当时的神情还有周边观众,都一本正经盯着电影呢,当时大伯是没注意我,还是大伯看到了假装不知道呢?
一天下午我和艳艳玩累了回家经过厨房,马上瞪大眼睛对视一下,怎么大伯在下厨啊?大伯从没在家下过厨,伯母有时候上班来不及都是艳艳打开液化气灶煮波浪面给我吃,有时候买好的早餐放在餐桌上。我们两姐妹对视良久再看大伯,他围着围裙左手拿着一本书看食谱,右手拿着锅铲,着急地对着伯母说还缺一味调料,赶紧去买回来跑快点免得来不及,伯母和我们擦肩而过笑着一路小跑走了。
“大伯,你干嘛?”
“爸,你干嘛?”我和艳艳异口同声问。大伯的声音铿锵有力:“你姐今天生日,在北京过生日我们得庆祝一下,我啊亲自露两手给你们看看。”
“爸,你偏心眼呢,我生日你怎么从来没为我下过厨啊?”
“你不天天在爸爸身边吗?你姐长那么大第一次来北京,第一次给她过生日爸爸下厨也没什么啊。快点快点,你妈妈怎么还没回来,啊呀我的红烧兔啊......”
那晚艳艳和大伯为我唱起生日快乐歌,当我吹灭了蜡烛在艳艳教导下第一次生日许了愿,当时烛光映红了我们四张笑脸,原来丑小鸭一样的我可以像公主一样生活。
北京那阵红眼病传染严重,公交车乘坐多了不知不觉我就染上红眼病了,大伯独自带我去了医院,我看到了大伯双眉间的担忧。每天晚上临睡前大伯都亲自给我点眼药水上眼药膏,然后嘱咐我乖乖睡觉做个好梦,想必自己梦乡都是香甜的。
日子就这样不知不觉过了两个月,到了月尾我的归期马上到了。
干热的北京一如既往炎热,一天下午大伯的头发抹了点啫喱膏三七分开梳理得整整齐齐,少见得穿了浅蓝色短袖衬衣,系了一条粉红色的真丝领带让我们眼前一亮,浅灰色的长裤笔挺,黑色软皮鞋擦得铮亮。
伯母早就领着打扮好的两姐妹笑盈盈等着大伯了,她穿了咖啡色高跟皮鞋和肉色丝袜,一套白绿相间的碎花短袖连衣裙过膝盖,卷发也吹得蓬蓬的打有少许啫喱膏。我和艳艳两个分别穿了一抹粉一抹黄连衣短裙。掩饰不住艳艳和伯母眼里的兴奋,我则一脸茫然和淡然,大伯说今天带着我们去吃西餐,也许还会有几个朋友。坐上出租车我还没从新奇中出来,四个人就先后跨进了大饭店,我抬头一看记住了:北京华侨饭店。
四顾周围,静悄悄的都在用餐,轻柔的音乐不知道从哪里传来。我好奇地看着对面那个小朋友,棕色的短发天然卷,蓝蓝的眼睛让我想起碧蓝的天空,最惊讶莫过于皮肤如此白皙,原来这就是外国小朋友啊。比我家小凤还白还漂亮哦,这个男孩子更像个洋娃娃。
餐厅有不少外国人,我看艳艳怎么做也依样画葫芦,心里感觉很神奇,桌上铺着餐巾盘子刀叉勺,唯独没有筷子。旁边一位银色卷发擦着眼影的老年妇女和她同伴说着我听不懂的语言,偶尔他们顾着这个可爱的外国洋娃娃。
大伯的朋友临时有事情来不了,不等了那就我们四个人吃。大伯看着我说:“左手拿叉右手拿刀,慢慢切不着急,一会你看大伯就好。”我没有任何紧张和不安,坐在对面的大伯给我示范,也就慢慢照样做。偶尔看一眼餐厅坐着的人里有些东方面孔,有比妈妈苍老的妇女烫着头发擦了深玫或者大红色口红,那个年代对色彩的追求没有现在这样多样化。有一位东方面孔的中年妇女手上戴了大拇指盖那么大的宝石戒指,红艳艳的戒面欲滴出水。原来,红宝石是这样的啊?
小口小口喝着我不知名的饮品,我先用叉子后用勺子舀起意大利通心粉,略微酸的番茄酱口感很好。红烧牛肉里面有土豆,后来才知道里面还有细小的洋葱颗粒都融化了,还有一份罗宋汤里面一种绿色的菜吃着香喝着鲜,后来才知道末绿是叫香菜。
“左手拿叉右手拿刀......”火车进站的长鸣声把我从回忆中惊醒。不知道到哪里了,还有几十个小时的车程,小凤已经睡着。不知道火车下一站开去哪里,也不知道明天会如何,车厢里响起打呼噜声,摇摇晃晃的火车上忽大忽小的呼噜声中我沉沉睡去了。
关于吃西餐,这些年带没吃过西餐的亲友坐下以后,我都会拿起刀叉示意一下告诉他们左手拿叉右手拿刀,慢慢切不着急,一会看我的就可以然后开始示范。
北京假期就是这样简单日复一日过去,拒绝了大伯留我在北京读书的念头,告诉他我会想太太、奶奶和爷爷,沉思良久大伯没有勉强我。
打包好行李第一次大伯送我远行,他上了火车把我的行李放好说:“我给你爸打了电报告诉了去接你的时间,东西放好下车别忘记了,到时候请旁边的叔叔伯伯给帮忙取下。吃的东西单独放在一个包里,钱呢装身上注意,有什么困难可以找列车员。”我一一点头应下,大伯和旁边的乘客笑着打了招呼请大家关照我一下,我到金华站下车,旁边刚好有一位也是金华下车的。大伯拜托再拜托,他在站台上我们招手再见,一直看着火车鸣叫后由慢而快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