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双腿一软，向后栽倒，却感觉全身向下掉落，“砰”的一声，我的身体摔在了一个黑漆漆的所在。

随后，我感到身旁有人挣扎着爬起来，那是郑朗，他显然也被摔得不轻。我想翻身坐起来看清四周的环境，却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先别动，小靓，看看他俩有没有被咬伤。”话音刚落，一点灯火缓缓向我们移来，同时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我就说不放他们进来，这回好，咱们的后门被堵上了不说，他俩要是有感染的，我看你怎么办。”

随即，我看到了说话女人的样子。那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下身是一件背带牛仔裤，个子不高，身材纤细，长得也挺漂亮，不过在漂亮的脸上却皱着眉，写满了浓浓的抱怨。在她手上拿了个简易的油灯，那是半截易拉罐，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油，油里浸了段绳子做灯芯，火光并不明亮，但是借着这一点点光亮，我还是努力地看清了周遭的一切。

这是一间不大的小室，没有窗，像是地下室的样子。有一道楼梯不知通向上面的什么地方。我们面前，也就是我们跌进来的地方，是一扇类似小铁门，或是铁窗的东西。那是一整块铁板，没镶玻璃。一个男人在铁门前，已经插好了门闩，正在把一块苫布挂在铁门上。

“你们有没有被咬伤的？”姑娘问。

我先是看了看郑朗，又自己活动了一下胳膊腿，摸了摸脑袋脖子：“我没有，你呢？”我问郑朗。

郑朗道：“我也没有。眼瞅着要被咬上了，结果掉进了这里。”

男人挂完苫布走到我们身边蹲下身子，疑惑地问：“你们是干嘛的，为什么在外面乱跑？”

我仔细打量了一下面前的男人，他中等身材，穿着一件蓝色的衬衫，黑色的西裤，一双皮鞋即便在眼前的处境下依然很干净。一张脸很干净，眼睛不大是个单眼皮，让人看起来很有好感。

我说：“我们是逃难的，听说临川市的什么天台大街有避难所，特地赶来躲灾。”

女人问男人：“天台大街在哪？”

男人摇了摇头：“没有天台大街。你们不用找了，广播里说的是电台大街，现在那个避难所也已经沦陷了。”

我和郑朗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的确，几天前，我从收音机里听到的广播带有很大的杂音，人声并不是很清楚，具体是天台还是电台混淆的可能性很大。但是不管那条街叫什么名字，它都成了这些天来我的唯一目标和希望。此时听到了希望破灭了，顿时感觉前途一片迷茫，心里充满了挫败感。

男人似乎发现了我的沮丧，伸出手来和我握了一下。

通过聊天我了解到，面前的男女是一对兄妹。哥哥叫杨光，妹妹叫杨靓。杨光和杨靓家是省城的。哥哥杨光大学毕业在临川市的一家大型广告公司工作。几年的职场生涯做得顺风顺水，加上杨光是个很踏实肯干的人，眼下是这家公司最有前途的中层领导之一。

而她的妹妹杨靓却仿佛不如哥哥让家里省心，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的她死活不肯再继续复读。呆在家里的她受不了父母的管教，于是跑到临川市来投奔哥哥。杨光把妹妹安置在了自己上班的公司，做一名基层的业务员。然而步入工作岗位的的杨靓依然很不踏实，三天打鱼两天筛网。杨光在临川市买了一套两室的房子，却因为工作忙一直没有时间谈恋爱，杨靓就顺理成章地住进了哥哥家。

我观察到杨光在说到妹妹的时候，很有些欲言又止，估计也是尽量在给这个让他有点头疼的妹妹留有余地。

灾变爆发的初期，杨光还在公司上班。虽然最近的一个阶段外面的社会有些动荡。但像杨光这样一个高级白领，实在没有闲情逸致去理会太多于己无关的闲事。那天上午，杨靓没来上班，杨光给她打了电话，她没接。杨光因为前一天加班到深夜，所以直接在公司睡的，也没见到妹妹。估计是她晚上玩得太晚，早上睡过头了，这在她而言是家常便饭了，杨光也没多想。

到中午的时候，公司突然停电了。杨光这时才觉察到，今天很多人都没来公司上班。他有点担心妹妹，又往家打了个电话却发现手机没有信号了。

杨光下楼开车准备回家，没开出多远就被堵车堵在了路上。堵了一个多小时，交通情况丝毫没得到缓解，杨光的车子纹丝没动。路上的车主和司机纷纷下车透气。杨光的房子是在公司附近买的，距离本就不远，他决定还是步行回家看看。如果是妹妹在家，他也就放心了。

如杨光所料，杨靓昨晚喝大了。她和几个朋友聚会，吃喝唱玩，天亮才回家。杨光给她打第一遍电话的时候她压根就没听见。一直到杨光到家，杨靓还在蒙头大睡。杨光看到妹妹在家才松了一口气。杨靓听到哥哥回来，也蓬头垢面地爬起来，听说杨光的车还扔在大马路上，兄妹两人一起下楼去取车，顺便吃个饭。

走出小区，街上的拥堵还在继续。这时，他们发现前面一阵大乱，很多路人和原本在街边休息的司机没命价地朝着他们跑来。眼前莫名其妙有很多人朝着自己跑来，杨光的第一反应就是转身也跟着跑，但冷静了一下后他觉得应该先看个究竟，况且，他的车子还在前面，不能扔那不管了。这时，他发现，四面八方涌来一大批奇怪的人，他们嘴里嗬嗬而呼，脚步蹒跚却没丝毫停歇地冲向慌乱的路人，有人被他们抓到就立时会围上几个这样的怪人一起来撕咬。

一时间，街上哭喊震天，原本街道两边门市房里做生意的人也不在门口看热闹了，纷纷跑回店里，将门锁紧。

杨光见四面都有这样疯狂的人，也不知道该往哪跑，适逢身后的一间麻辣烫小吃店的老板正将自家的金属卷帘门拉下一半，缩身准备钻回店里。杨光一把抓住他的手对他说：“能让我们一起进去躲躲吗？”

小吃店老板看他们的眼光有一丝犹豫，仿佛不想答应，又不知道怎样拒绝。杨光抓着他的手更加用力了：“拜托，求你，帮帮忙。”小吃店老板点头道：“进来吧。”

小吃店里，是老板一家三口，都是南方人。杨光杨靓兄妹就在这家店里和老板一家三口度日如年地躲了几天，直到听见收音机里播出电台大街有避难所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