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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飞了 14 穿曼联队球衣的狗

在杜小亚的一再催促下,单明明又开始了裹着沙袋跑步上学的运动生涯。杜小亚说,男孩子都喜欢体育,都希望在某个体育项目上建功立业,他也同样如此。他从小就羡慕那些体育明星,梦想自己也能有那一身鼓鼓的肌肉、亮亮的皮肤、长长的双腿和稍一使劲就能蹦上天空的力量。可是他从小生病,病病歪歪,像娇弱的林黛玉,他不行。因为他自己不行,他就盼望别人行,尤其盼望最好的朋友单明明行。杜小亚说,要是有一天单明明能够跑进奥运会,他会把身上的一对翅膀割下来,插到单明明的肩膀上,让他一鼓作气拿下世界冠军。

单明明下意识地摸着后背,心惊胆战地说:“割翅膀?那多疼啊!要流很多血的。”

杜小亚义无反顾:“我不怕。血流光了都没关系,只要你能行。”

单明明就很感动,每天每天拼命地在上学的路上跑。

从前杜小亚活着的时候,想撵着单明明的脚步跑都不成,因为他跟不上。现在好了,他成了一个无形无状的小天使,轻得没有一丁点分量,心安理得地站在单明明的肩膀上,享受奔跑带来的快乐。风从前方往脸上扑过来,皮肤带着被割裂的疼痛,头发飘起来了,旗帜一样地刷啦啦张开,衣服和裤管鼓成晃晃荡荡的球体,左右摇摆着,抗拒风的魔力。杜小亚紧紧抓住单明明的衣领,尖声大叫着,一迭声地催促单明明:“快呀!快呀!跑起来呀!把你的腿抬得高一点啊!”

更多的时候,他会给单明明数数,用数数来计时。“单明明,我昨天数到一千五百,今天数到一千五百五十,你多跑了五十个数字,慢了。”单明明不承认:“我一点都没有慢,是你数得快了。”杜小亚着急了:“不可能!我是根据你心脏跳动的节奏数的。”单明明说:“那就是我心跳快了,心跳快说明我跑得快。”他们就会在一个无人的地方站下来,为数得快了还是跑得慢了争个一塌糊涂。最后单明明总是忿忿地叫一声:“杜小亚,你是个周剥皮!”杜小亚得意洋洋:“不,我是马俊仁。”单明明咬牙切齿:“马俊仁比周剥皮还要周剥皮!”

在学校里,因为单明明的学习成绩大幅提高和周学好在公开课上石破天惊的表现,左凡兵和太阳几个人开始对他们刮目相看,有了跟他们结为密友的愿望。太阳没事的时候会凑到他们面前,娇娇嗲嗲地说:“周学好啊,我听说结巴的人最适合当演员呢,因为他们一念台词就不结巴了。……你不信?有好几个男明星平时说话都结巴的。”她就掰着手指列数谁谁谁,谁谁谁……周学好不理她这一套,一句话把她噎回去:“我我我不喜欢当演员。”太阳大惊小怪:“演员都不想当啊!那你喜欢当什么?”周学好说:“当当当个守林子的人,或或或者打鱼的人。”太阳大笑起来:“不可能的!你爸你妈就不会同意的!”

左凡兵以前总喜欢在单明明面前炫耀他的奥数成绩,但自从一次小测验中单明明的成绩跟他仅仅相差三分之后,他不再那么做了。偶尔他还会拿着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一道偏题或者难题,“不耻下问”地跑来找单明明,说是跟他商量解题法。无奈单明明对此不感兴趣,他不愿意把大好的课余时间浪费在无聊的奥数题目上。单明明懒洋洋地说:“这个啊,你自己算吧,算出来告诉我就行了。”左凡兵讨好他:“我是一个人算不出来才找你的。”单明明就踢皮球:“那你找林琪去,她肯定行。”左凡兵心里暗暗高兴,觉得单明明还算不上学习上的潜在对手,因为他对学习还没有真正发生兴趣。

有一天太阳一进教室就大惊小怪:“真气人啊!真是要把我气死了!”

班上同学都知道太阳说话夸张,喜欢一惊一乍,大家都埋头狠背单词准备下节课的英语测验,没人接她的话茬。

太阳站在讲台上,高高地挑着眉毛:“怎么都不说话啊,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还是林琪心眼好,不想让太阳过分失望,敷衍地应了一句:“什么事啊?”

太阳义愤填膺地说:“我今天在路上看见一只哈巴狗,肥得像头猪,猜猜它的主人对它做了什么事?她给小狗烫了眼睫毛!”

吕晓晓笑嘻嘻地说:“小狗就不能漂亮漂亮啦?”

太阳激动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凭什么给一只狗烫眼睫毛啊?狗怎么能像人一样美容呢?何况那只狗多丑,它肥得跟猪一样!”

大家这才醒悟过来,原来太阳的妈妈早就给太阳烫了眼睫毛,太阳一直认为烫睫毛是她这样漂亮女孩的专利,她一直为她卷曲上翘的睫毛自豪,怎么可能容忍一只小肥狗享受跟她同等的荣耀?

左凡兵带头大笑。全班同学也都跟着嘻嘻哈哈地笑。吕晓晓边笑边用手扒拉自己的眼皮,朝大家做一些幸灾乐祸的鬼脸。

太阳气得面红耳赤,她不无夸张地跺着脚喊:“笑什么呀?有什么好笑的呀?还有一件事呢,我说出来你们就不会笑了!”

吕晓晓好奇心最强,马上追问:“什么事?”

太阳卖个关子:“是你们男生最不能接受的事。”

“到底是什么呀?”吕晓晓已经心急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太阳一语惊人地宣布:“小肥狗身上穿着一件衣服,是英国曼联队的球衣,七号!”

一瞬间的沉默之后,班上炸锅了。这也太过分啦!谁干的缺德事啊?给狗烫烫眼睫毛就算了,怎么能给它穿球衣呢?谁不知道曼联队七号是贝克汉姆的球衣?谁不知道大名鼎鼎的偶像球星贝克汉姆?要知道,在男孩子们人手一叠的球星卡上,贝克汉姆的大名可是排在前三位的!他的光头和他的球艺令多少男孩女孩为之疯狂啊!居然给一只小肥狗穿上贝克汉姆的衣服?反了反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班里的男生情绪激动,骂人的,骂狗的,撸起袖子想要干架的,他们一窝蜂地离开座位,要出校门去找那只该死的狗,杀了它。

遗憾的是上课铃不迟不早地响了起来,把走到教室门口的男生们又愣生生拽回到座位上。紧接下来的英语测验,估计每个男生的成绩都不怎么样,因为他们现在所有的心思都集中在如何寻找那只狗,如何为他们喜爱的贝克汉姆挽回声誉上。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用不着商量,全班男生前挤后拥摩拳擦掌地出了校门,开始他们寻找一只狗的过程。单明明和周学好自然是其中的热心分子。周学好还特意拐到学校食堂里,找到一根捆扎大白菜的烂草绳,准备到时候把狗的四只脚都捆上,好好给它点颜色看看。

数学老师李小丽在学校门口碰上了浩浩荡荡的这一群人,惊讶不已地问:“干什么去呀?怎么一个个都瞪着眼?出什么事了吗?”

周学好立刻把草绳藏到背后,不让她发现。其他人争先恐后地对她龇牙做微笑状,连声说:“没事没事。”他们都知道对一个洋娃娃般的女老师是说不清楚这种事的,所以干脆不说。

李小丽似信非信:“真的没事?”

大家异口同声:“真的没事。”

李小丽说:“放学早点回家,做作业,余下时间再做做课外练习。可别在外面打架惹事。”

大家又是唱歌似的一声答:“知道啦!”

李小丽一走,周学好赶快把烂草绳又拿出来了,在手里舞来舞去,气势汹汹的样子。其实周学好一向是个胆小怕事的人,他拿草绳纯粹为壮胆。

寻狗的队伍在校门外发生了分歧,因为往左往右分别有两条路,再接着走下去,大路还会岔出更多的小路,谁知道穿曼联队球衣的狗住在哪儿。若是就这么漫无目标地走,走到天亮都不会有希望。吕晓晓建议回学校,找太阳问明白,她到底在哪条路的哪一个路段上看见了那条狗。左凡兵坚决不同意回学校,第一害怕再碰到老师,一个不留神说漏了嘴,老师不让去;第二呢,太阳那么傲,这么多的男同学都去求着她,她还不把头昂到天上去?大家都认为左凡兵的话有道理,一致同意自力更生不求人。单明明接着出了个主意,兵分两路或者四路或者更多的路,分别寻找,概率更大。周学好马上反对,说是分散开来就不热闹不好玩了。其实隐秘的原因周学好没有说出来,人少了胆气不够壮。

“战前会议”七嘴八舌没有达成统一,结果是大家仍旧聚成一大群,闹哄哄随便选了条路往前走,先找找看再说。

这就走到了一条小河边。沿河都是尚未进行城市改造的旧房子,单门独院,院子都有栅栏围出的围墙,墙里面可以看到歪歪的小树,悠闲啄食的母鸡,开到精疲力尽的菊花。左凡兵说这种院子里养狗的可能性最大,因为解决狗的排泄问题比较容易。单明明一听来了劲,仗着胆子大跑得快,自告奋勇上前侦察。

他才走到第一个院门口,身子刚刚靠上栅栏,头还没有来得及探进去,斜刺里呼地蹿出一条大黑狗,一声不吭,隔着栅栏咬住了单明明的一条裤管,然后把白白的牙齿龇开,恶狠狠地对着单明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声。单明明用劲跺着另一只脚,冲着它吼,挥舞拳头吓唬它。可是没用,大黑狗死咬着他的裤管就是不松口。

男生们一时间都吓傻了。吕晓晓甚至不顾一切地转身飞奔,奔出十米开外才回头,贴在墙根上,探头探脑往这边看。周学好煞白着一张脸,两只手直扑扇,一副想帮助单明明又不知所措的样子。

单明明生气地对他们喊:“你们都傻啦?都不知道帮忙吗?”

周学好战战兢兢作请示:“怎怎怎么帮?”

单明明白他一眼:“你带草绳干什么用的?”

一句话才提醒了周学好,他慌忙上前去,抖开那条烂草绳,身体尽量离栅栏远一点,虚张声势地做挥舞绳子鞭打黑狗状,嘴里配合着发出“嗨!嗨!”的吆喝声。

幸亏狗的智商不算高,也或许是绳子来自学校食堂,沾了油味肉味,引起狗的兴趣。它偏头朝那条绳子看看,突然松开单明明的裤子,蹿过去呜的一声改咬住草绳头,还用爪子紧紧按住,津津有味地嚼着,甩过来甩过去的,跟绳子逗着玩。

单明明赶快往回撤,一连退出好几步,然后弯腰检查裤腿。还好,狗看样子是跟他闹着玩,没有下死劲,裤腿只沾了一点狗唾沫,闻上去有点臭,其余安然无恙。

周学好眼巴巴看着他的烂草绳,心有不甘地说:“我应该抓紧绳子不让它咬走的。这下好了,武器没有了。”

单明明叫起来:“绳子算什么呀,咬坏了我的裤子,我回家怎么交代呀!”

左凡兵事后诸葛亮地说:“我就知道,这种院子里要养狗,肯定是大狗,凶得不能再凶的狗,绝对不可能是穿球衣的哈巴狗。”

单明明心里想,刚才建议到院子里找狗的不也是你吗。但是他没有说出来。在这种时候,争个理长理短毫无意义,团结心齐才是最重要的。

他们撤回头,改往另外一条路上找。这条路的两边都是高高密密的住宅楼,楼上的阳台一个挨一个,万国旗一样地晾晒着各色衣物被单。周学好认为在这样的住宅楼上是不可能养狗的,因为狗叫声会妨碍邻居生活。吕晓晓马上反驳:“谁说的?我们家楼上就养着一条狗,每天早晨七点钟叫一次,晚上七点钟再叫一次,跟电视里新闻时间一样准。家家都喜欢那条狗,说它聪明。”左凡兵就若有所思地说:“那狗一定是公鸡变的。什么时候把那狗逮住,抽筒血检查基因,看看它的基因排列是不是跟公鸡相同。”吕晓晓小声嘀咕道:“你有毛病啊?给我们楼上人家知道了,人家要打死你。”

正说着,一家楼道里真的就传出狗叫声。跟刚才大黑狗的叫声显然不同,这回的声音尖利而短促,还微微地带了点撒娇,一听就知道是条虚张声势的宠物狗。

周学好激动万分地招呼大家:“来了来了!”

一群男生赶快闪身到院墙边,屏息静气盯住楼道口。

就见一个雍容华贵的老太太慢慢从楼梯上走下来。她穿着一件色彩鲜艳的马海毛衣,肩上搭着暖和的驼色围巾,围巾的一头甩到肩后,一头搭在胸前。胸前的一段围巾里居然裹了一条神气活现的狗!可惜啊,狗的品种不是太阳所说的哈巴狗,也并没有“肥得像头猪”,而是瘦精精的机灵样,耳朵尖尖地耸着,一身缎子般的皮毛紧紧贴在身上,毛色淡黄,颈部和腹部微微地泛出白。

吕晓晓小声说:“这叫‘吉娃娃’,我在《世界名犬》杂志上见到过的。”

还没等别人发表意见,老太太已经灵醒地发现了他们。她一个愣怔,果断地收住脚步,身体侧过来,一只脚蹬着一个台阶,摆出进退两可的架势,凶巴巴地喝斥他们:“小赤佬想干什么,要做贼啊?偷我的狗啊!”

单明明很不高兴:“你怎么开口就骂人呢?”

老太太有点倚老卖老:“骂你们又怎么了?小赤佬,我还要打电话报警呢,看你们鬼头鬼脑的样子就不是好人!”

男生们哭笑不得,又不好认真跟老年人生气,用鼻子哼她几下,怏怏地离开了。

一连碰两个壁,使得大家烦乱起来。接下去,有坚持往左边一条路上走的,有认为往右寻找更合适的,一时间纷争又起,并且各执己见,互不相让。

单明明一个人悄悄绕到一栋楼的背后,埋怨杜小亚:“你怎么回事啊,看我们跑冤枉路,怎么就一句话不说啊?”

杜小亚回答:“我不是不帮忙,我是怕你们动手跟人家打架,你知道我一向最怕打架这种事了。”

单明明反驳说:“还没有找到狗呢,你怎么就知道我们会打架?再说,如果狗主人是个女的,我们会打她吗,男的会打女的?嘁!”单明明脸都涨红了,觉得杜小亚实在低估了他的男子汉风度。

杜小亚连忙安慰他:“好吧好吧,你保证不动手,那我就带你去。”

单明明一阵风地奔到楼前,大声吆喝:“走啰走啰,跟着我走!”

周学好结结巴巴地问:“往往往哪儿走?”

单明明胸有成竹:“别问太多,跟着走就是。”

一群没头苍蝇似的男生将信将疑地跟上了单明明。

他们没有往左,也没有往右,而是从西北方向的一个街心花园穿过去,绕过一片新围出来的绿地,走到一处花园洋房区。这个区的房子虽然有点旧了,造型却是各不相同,高低错落中透着一种尊贵。有的房子在绿树中露出一个黄色的尖尖的顶,有的房子的铸铁阳台做成了一个弯弯的弧,还有的房子墙壁上爬满了深红色叶子的藤萝植物,漂亮得令人惊讶。这条街上的梧桐树也特别高,特别粗,落光了叶子的枝杈四面八方伸展,好像整个城市的天空都是它们的领地,丝毫也不必受什么约束。

单明明一点都没有犹豫,熟门熟路地领着大家往前走,连着走过几个院门都没有停,弄得吕晓晓不住口地问:“你确信吗?单明明你真能确信吗?”

他这句话才说完,狗的叫声应时而起,惊得大家面面相觑。抬头往上看,在一栋半圆形屋顶的临街阳台上,果真站着他们找寻多时的穿曼联队球衣的狗!天哪,跟他们平素见到的小小哈巴狗完全不一样,这条狗身肥体壮,面孔虽然漂亮却不无狰狞,看人时眼神冰冷,带着一种出身高贵的傲然,站立的姿态显出机警,如果冷不防从阳台扑下来的话,绝对能把他们当中的某个人扑倒在地,再扯下一络头发!它身上那件条纹球衣缝得怪模怪样,后背处不偏不倚绣出一个大大的“7”字,十足的搞笑效果。如果贝克汉姆不是他们崇拜的球星,曼联队不是他们心仪的球队,那么,看见这样的搞笑作品,他们会笑得肚子疼。还有呢,这条面目狰狞的狗果真卷着洋娃娃般的眼睫毛,又密又浓,一根一根地翘着,站在二楼阳台上都能被他们看得清清楚楚。如果是一条温顺可爱的小哈巴狗,卷这样的眼睫毛倒也罢了,偏偏这狗的眼神既傲又冷,跟搞笑的卡通式睫毛全不相称,怪不得太阳会那么忿忿不平呢。

男生们和狗之间的凝视足足有三分钟之久,双方都在估量对手的态度和实力,彼此一上一下形成严峻的对峙。狗在阳台上,男生们想要动手也无可奈何;男生们在楼下,虽然地势不利,却有高高矮矮一大帮人,聪明的狗当然不敢轻举妄动。

突然之间狗大叫起来,一声接着一声,张皇而又急促,仿佛发现了入侵门户的窃贼似的。它的脖子直直地伸向前面,每叫一声,肚皮猛地一缩,脖子用劲一挺,嘴巴里喷出一团热气。曼联队的球衣在它肚皮上一撑一撑的,好像衣服本身有了生命一样,格外怪诞。

所谓狗仗人势,说的就是这样一种情况吧,因为狗叫声刚起,阳台上的一扇门就呀地打开了,走出一个卷发披肩、足蹬皮靴的年轻女人,女人后面紧跟着出来一个高大帅气的皮衣青年。女人手里拿着半个啃剩的苹果,似怒似嗔地责怪那条狗:“贝贝,没事叫什么叫呀?人家在看影碟呢,都被你搅了。”

狗一边叫,一边在主人和男生们之间来回转动脑袋,像是要提醒主人及时看一看楼下的情况。男青年就警惕起来,扶着女人的肩膀问:“不会是有人想爬阳台吧?”女人歪一歪头,眉毛一挑,很不屑地回答:“会吗,吃了豹子胆啦?”嘴里这么说着,不放心,还是往阳台边上走过来,要探头往楼下看。

说时迟,那时快,单明明的一颗心刚刚拎到嗓子眼,怦怦地还没有来得及跳出嘴巴,忽觉耳边嗖的一声风响,一对小小的翅膀从眼前闪闪划过,瞬间溶人黄昏中的光线,不见了踪影。跟着,狗叫声即刻停止,改为细细的呢喃般的呜咽,像是婴孩的撒娇,又像是对什么人的讨好和亲昵。并且那条肥嘟嘟的尾巴也翘上去了,啪啪地一个劲甩动,连同身体的整个后半部都扭摆个不停。

于是女人放弃了往阳台下探望的念头,拉了男青年一把,缩回阳台门内,一边还抱怨:“贝贝有时候神经过敏。”

他们进屋之后,名叫贝贝的狗竟然像一只猫那样地跳上了阳台栏杆,四只脚很勉强地扒紧墙边,肥胖的身躯摇摇晃晃,随时都有可能坠落。男生们眼巴巴地抬头看着,正在为它提心吊胆,它却身子用劲一弹,从阳台上凌空飞起,嗵的一声落到了楼下人行道上。大概是摔得有点疼了吧,它的牙齿不由自主地龇了一下,弄出一副很滑稽的表情。

男生们嗷地扑了上去,七手八脚按住贝贝的身体,迫不及待地扯下了它身上的七号球衣。贝贝老老实实趴着,异乎寻常地温顺和乖巧,并且身体的各个部位积极给予配合,使那件球衣的脱卸过程顺利至极,顺利到令男生们感到十分失望,好像对手的不战而降是一桩很没趣的事情,鼓了半天的劲头一下子全都泄了。

左凡兵抬起头,意犹未尽地征求大家的意见:“揍它一顿吧?”

吕晓晓跃跃欲试:“揍它!揍它!谁让它穿贝克汉姆的球衣了?”

单明明也觉得手痒,正要附和,耳边一声微弱的哀求:“别这样!”

单明明心里一颤,马上意识到揍这样一条毫无反抗能力的狗是不对的。他伸出胳膊使劲一挥,把伸过来的几双手拨了回去,宣布说:“都不准动!穿球衣不是贝贝的错,别对它撒气!”

左凡兵奇怪地看看他,不服气地问:“就这么把它放了?”

单明明想一想,说:“给它的主人来个警告吧。”他蹲下,从书包里找出一张作业纸和一支大号墨水笔,把书包搁在膝头上垫着,在纸上写了几个粗粗的字:

不准侮辱贝克汉姆!

“侮辱”的“辱”字,本来他忘了怎么写,杜小亚及时在耳边提醒他:“上面一个‘时辰’的‘辰’,下面一个‘尺寸’的‘寸’。”单明明还是没写对,他以为“时辰”的“辰”就是“早晨”的“晨”。结果“晨”字刚落笔,上面的“日”字头奇迹般地消隐了,使单明明没有在同学面前出洋相。

写好后,他用胶带把作业纸牢牢地粘在狗背上,拍一拍狗脑袋,示意它可以进屋去了。狗临走前还有那么点恋恋不舍,回头在单明明手上吧嗒吧嗒连舔几下,表示友好,令全体男生目瞪口呆。

那件脏兮兮的曼联队七号球衣,男生们想来想去不知该怎么处置,他们最怕的是扔到垃圾箱里又被人拣回去当宝贝。后来大家达成一致意见,用一块砖头绑上,扔到了护城河里。

单明明的威信在这次寻狗行动中大为提高,班里的男生们不仅开始拥戴他,甚至多多少少有了一点敬畏他的意思。想想吧,那么冷傲凶狠的一条狗居然会巴巴地亲吻他的手,单明明的身上是不是有那么一点鬼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