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盛夜走的每一步像是踩在九霄心脏的节拍上，一步一跳，越来越重，越来越急。九霄忍不住捂住自己的心口，略带惊恐的往后仰。

终于，楼盛夜站定在九霄面前，微笑着看着直到自己胸口的小女孩，揉着她的头，温声道：“小九。”

“在、我在。”九霄心里纳凉纳凉的，她本能的直觉给身体发出讯息，师父大人很危险！

“为师今天……”

“我知道了，我这就是抄十遍剑谱！”九霄一咬牙，鲠着脖子回道。她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无非就是抄书，都是这个下场，倒不如自己先下手为强，把罚抄的遍数说死了。

楼盛夜一愣，旋即笑道：“既然小九自己要求，为师也就不为难你，扫大殿的事就免了，你现在就去抄十遍剑谱。”

听他说完，九霄瞬间明白了，顿时哭丧着脸，早知道就不要自作聪明，扫那个纤尘不染的大殿可比抄书好多了。

“哦，对了，你上次罚抄的书已经压在书房里，抄完今天的书和那些一块压着，我下午检查。”他本来就不准备罚她，开口只是想告诉她这件事。不过既然她乐意抄，他就成全她。

点点头，九霄失了魂似的摇摇晃晃出去。

这算什么，旧的去了，新的也来了。

待九霄走后，楼盛夜才悠悠然踱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看那样子是准备与澄岚长谈一番。

“上仙，你想问什么？”两人都不说话，楼盛夜只是淡淡望他，气氛有些沉闷，澄岚有些不自在，开口问道。

“你能化成人形吗？”

澄岚面部不经意抽搐一下，他还在心里打了许久的稿子，以为楼盛夜会问那日的事情想整理一些思路，好让自己不会把事情说得颠三倒四。可是被他那么一问，他破功了。

“当然，我一千年前就能化成人形。”

“你且化成人形罢。”

……

楼盛夜见澄岚不说话，只是面部表情有些尴尬，随即明了。他一手笼在澄岚头顶，将仙气自百会灌注进去，片刻之后便收回手。

“你再试试。”

澄岚感觉体内仙气充盈，之前受的伤似乎也好了许多，他感激的看了楼盛夜一眼，暗自催动仙气。

下一刻，楼盛夜看着竹榻上尚有些憔悴的玄衣男子，嘴角带点笑意，缓缓点头。

澄岚挠了挠散乱的鬓角，盯着变回人形的身体，大大叹了口气：“才多久没变，差点忘了怎么变化。”

“公子，我有些话想问你。”望着犹自对化为人形的身体感叹的澄岚，楼盛夜道。

澄岚这才恢复情绪，对楼盛夜道：“多谢上仙，你有什么问题就问吧，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并不是很喜欢楼盛夜，却很佩服他。小时候常听父亲提起楼盛夜，说他是不仅是天纵奇才，而且性情温良，行事负责而有担当，是个难得的好神仙，以后必定前途无量。父亲的话也许不是全对的，但至少他觉得对了一半。

虽然初见时，澄岚只觉得楼盛夜是个乖僻、傲慢之人，可是这次见面又让他觉得那并非楼盛夜的本性。而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也不甚了解，但狐狸敏锐的直觉告诉他心楼盛夜是个可信之人。

楼盛夜微倾过身体：“你可记得当日追杀你的魔女的样子？”

澄岚极为肯定的点头，音调逐渐上扬：“当然记得，她不只是追我的人，更是带着一群魔头冲入青丘的人。”

“如此看来，那魔女也不是一般人物。那除此之外呢？”

澄岚低头想了想，又道：“那魔女蒙着脸，看不见样貌，一件绿衣，衣饰平平，与其他魔界之人的衣服没差别。”

楼盛夜微蹙长眉，穿绿衣的魔女何其多，蒙面的也有许多，倘若只有这么点信息不足以判定是什么人。

“你可还记得其他，那人与旁人不同的地方？”

又低头想了一阵，澄岚泄气的摇摇头。

楼盛夜沉吟半晌，报以浅笑道：“无碍，待我们上天庭，这些自有人去查。”

澄岚有些失落的顺着楼盛夜的意思点点头。

“对了，我还有一事。”楼盛夜又道，“你是何时破的结界？”

澄岚面部抽搐，挠着下巴苦想。问什么不好偏偏问时间，他的算术一向不精，连着推演之术也扯后腿。

“不记得？”楼盛夜看他一副苦恼的样子。

对他比了个噤声的动作，澄岚在脑里苦思冥算，一旁的楼盛夜则静静的等待。折腾了半天，澄岚终于露出松了口气的笑容，朝楼盛夜道：“大约是卯时三刻。”

楼盛夜听后，脸色越发沉穆，乌眸似深潭般幽邃，直直的望着天际，但又似乎透过天际看着什么。

“怎、怎么了？难道我算错了……不会吧……”看楼盛夜突然转变，澄岚有些紧张道，赶紧又慌着手脚低头掐算。

还没算出个所以然来，就听楼盛夜道：“不，你没有算错。”

“啊？”澄岚迷糊了，自己没算错他怎么会是一副大难将至的样子，再说他怎么知道自己没有算错。

“你破结界之时，可看到什么异象？”

“异象，没有。”澄岚摇头，他破结界的时候可没见到什么风雨大作，昏天暗地，不过，“我倒是见到结界上有裂痕，那肯定不是我打的，会不会是别人打的我就不知道了。”

果然。

楼盛夜沉默许久，神色早已恢复，面上淡淡然，看不出什么情绪。

他只道：“我知道了。你先歇着罢，养好精神，明日我们便上天庭。”

楼盛夜走后，澄岚懒懒的打了个呵欠，躺在竹榻上的身体左右翻滚几圈，突然觉得有些不适应，摇身一变又化为原形，蜷起身体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