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百无聊赖的趴在浮桥上，伸手搅动着湖里的水，丝丝微凉透过指尖传达到心里。搅了半天也没搅出点什么，她叹了口气，看到湖面上漂浮着的水莲，身体稍稍向前用手够住水莲的梗，一把拖到自己面前，手指拨弄着那多小莲花的莲瓣，嘴里嘟囔不停：“好无聊……师父啊，你什么时候回来……小弟啊，你什么时候回来？你们都把小九忘了是不是？”

拨弄了几下，原本生机勃勃的小莲顿时奄了，耷拉着自己的莲瓣，憔悴得可怜。九霄看着快被自己弄死的小莲，撒开手，吐了吐舌头：“还好师父不在，要不又该罚我了。”

她曲起身体坐了起来，沾湿的小手在身上擦了几下，抱起身旁的琴放在膝间随手弹开。现在的她已经能将楼盛夜交与她的曲子流利的弹出大半段，只是琴曲虽流畅，但九霄隐隐觉得缺少点什么，曲子无法同楼盛夜弹奏的那般饱满。

有气无力的又弹了一些时候，九霄便按耐不住自己那颗贪玩的心，将琴随意丢到一边，撒丫子往庭院里面跑去。她一路上跳过花圃，摧残无数含苞欲放的花朵，惊吓了其中的无数粉蝶，还得意的咯咯笑个不停。到了蟠桃树下，九霄脱下鞋子，蹭蹭几下灵活的窜上树干，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背靠树干翘着二郎腿，嘴里还叼着一片树叶，就此眯眼小憩。

以前楼盛夜罚她跪大殿的时候，她便趁他不在偷偷溜来树上睡觉，尽管每次都被找到，不过这个地方也算是她的基地之一，闲来无事的时候就常常躺在上面休息，往往树下就坐着正看书的楼盛夜，有时甚至晚上也不回房间，就在这里过上一晚。

眯眼于蟠桃树上，丝丝缕缕的桃花香钻进鼻子里，带着陶醉人的感触，让她情不自禁想起吃桃子时的甜美，嘴巴顿时馋得不行。午后的阳光有些耀眼，透过桃叶一束束射入树冠，灵动的光斑在九霄白皙的脸和朴素的书僮装之间缓缓徘徊，陡然间有种光怪陆离的错觉。

巨大的无形弧面外，一双暗淡的眼眸直直穿透结界和重重阻碍胶着在树叶隐藏之下的小小身体上。粉妆玉砌的脸，俏皮的表情，如若白纸的纯真眼神……每一个都很像很像她。

“真像。”他轻轻说出口。

绯红的披风在旋风中翻转飞扬，魔君缓缓将手伸向前方，瞬间触碰到笼罩全山的结界，如三昧真火灼烧的剧痛经由掌心传遍全身，他却没有移动半分。下一刻，无形的结界渐渐泛起金光，光滑若水的表面顿时擦出无数风刃向着冒犯结界的人击来。魔君疾疾飞退十丈之外，面色森冷的望着恢复平静的结界。

“楼盛夜，终有一天我会向你讨回所有的一切，包括她。”他透露着残酷光芒的漆黑眼眸盯着九霄，周身散发着骇人的戾气。

“谁？”迷迷糊糊的九霄突然一个鲤鱼打挺从树上站起来，手扒着树干警惕的望了望，发现没有什么异常，这才放松下来。她长嘘一口气，安抚般拍拍自己的胸脯，原来是场梦。

她在梦里似乎听到有人在说话，声音很陌生还带着不知名的愤恨，明晃晃的眼前忽而闪过一个黑点，明明距离很遥远，她却看见那人充满血色的眼眸恶狠狠的盯着她。

“呼……搞什么，原来是自己吓自己……啊——”树枝拼命的摇晃几下，震下些许树叶，只听九霄一声惨叫，顿时乾坤倒转，眼冒金星，等她清醒过来，很不幸的已经是脑袋悬空向地做倒挂金钩状。

最大限度弯起脖子朝自己的腿看去，九霄惊得脑门直冒汗。她的两腿正颤颤巍巍的扣住树枝，似乎一不小心就会松开，到时自己就会脑袋开花了。

九霄欲哭无泪的看着如此戏剧的一幕，忍不住绝望大喊：“师父啊，你快回来，小九就要脑袋开花了。”

“那就开吧，为师什么花都见过，就是没见过脑花，很是好奇。”一声闲淡好听的声音悠悠从远处传来。

我呸，什么脑花，我还豆腐花咧。

九霄有些愤怒的夹紧树枝，朝下的脑袋眼睁睁看着楼盛夜和澄岚倒着走过来。

尽管心里很不爽，九霄还是挤出一抹比抽筋还难看的笑：“嘿，师父，您回来啦。你看徒弟我多可怜，赶紧把我弄下来吧。”

“活该。”楼盛夜招呼澄岚坐在一旁的石椅上，撑着头颇有兴致的看着自家徒弟表演杂耍。

“师父——你就帮帮我吧，我有好好练琴的。”九霄泪光盈盈的望他，粉色的小嘴嘟的老高。

“哦？练琴到树上？”楼盛夜浅浅一笑。

九霄心叫不好，眼睛骨碌一转，干干笑了几声：“师父，我这不是小睡一会嘛。”

“我看是小醒一会。”澄岚面挂笑意地接口道。

九霄狠狠剜了他一眼，看他那副幸灾乐祸的嘴脸就心里不舒服，经验告诉她：落井下石的东西都不是好东西。澄岚嘴上虽然不说，心里早就乐开了花，他也不是什么喜欢欺负人的狐狸，只不过是某些人品质太恶劣，整天只知道欺男霸女，这回逮着机会，不让她尝尝苦头，老天都要怪罪他的。

“小九。”

听到楼盛夜叫她，九霄的眼睛猛的发光，响响亮亮的喊了声：“在！”

“你就好好挂一会吧。”说完，楼盛夜便对澄岚道，“你且去休息，我等会再去找你。”

“是。”恭恭敬敬的回了楼盛夜，澄岚又朝九霄龇牙咧嘴一下才拍拍屁股离开。

你给我等着！九霄觉得自己现在如果站在地上，一定是头发上指的雷母样。

挂了一会儿，九霄的怒气早已消失得干净，剩下的就是满脑子浆糊，头晕得厉害，眼前一抹黑。她晕乎乎的说了句：“师父，我要松脚了。”

“松吧。”楼盛夜看着书，漫不经心道。

“……会死的。”九霄咕哝一句。

“不会的。”

“会的。”

“为师说不会就是不会。”楼盛夜耐心的回道。

“会……”

没有预期的脑袋开花，轻然一阵风动就掉入温温的怀抱。楼盛夜看着抱在怀里的小人，用略带责备的口气问：“以后还敢在树上睡觉？”

九霄往他怀里缩了缩，想了一下，点点头，笑了。

楼盛夜微眯起眼眸静静看她，最终还是妥协的轻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