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

当九霄走出房间时，就看到楼盛夜背对着她站在院子里的杏树下，白冠乌发，紫衣飞舞，手执玉骨扇，闲看青天流云。听见脚步声，楼盛夜转过身远远望着她，笑意盈盈：“懒猫，起床了？”他轻摇手中的折扇，如诗若画的眉眼间少了一分仙风道骨，多了一分优雅潇洒。

九霄揉揉眼睛，盯着他有些犯愣，过了半晌才嗔道：“胡说，我才不是什么懒猫呢。”

“就数你最晚。”楼盛夜移了步子到她身前，用折扇轻敲她的脑袋，笑道。

“哪有？臭狐狸不是也没来。”九霄四周探了探，确定周围没有那个玄衣男子，这才反驳道。

“谁说的他没来？”楼盛夜轻挑起眉毛，微笑着问她。九霄这才注意到他精致如白玉雕琢脖颈正圈着一条泛着银光的黑围脖，将修竹般流畅疏朗的线条盖得严严实实，那蓬松的黑毛不正是澄岚那厮的尾巴吗？

听见九霄的声音，澄岚枕在楼盛夜肩上的脑袋动了下，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爪子，懒声道：“我还以为你要等宴会结束才肯醒。”

前几日九霄又与澄岚怄气，好久都不肯理他。澄岚也是年少气盛，心气高傲，九霄不肯低头，他更不会主动找她说话。一来二去，两人之间本就不太友好的关系现在更是如履薄冰，以至于在不吵架的时候，两人也会互相冷嘲热讽一下，以表示自己对对方的不屑之情。

“无耻的长毛畜生，快从师父脖子上滚下来！”方刚睡醒的九霄脾气本就不耐，又听澄岚在那里唧唧歪歪，满肚子的火气直窜上脑门，她也不管楼盛夜在旁边已经是一副拧眉苦恼的样子，叉腰瞪眼就骂过去。

楼盛夜只觉脖子上一阵清凉灌注，温热的触感已经不见。澄岚尾巴扫开，四肢站立在楼盛夜肩头与九霄相互逼视。九霄毕竟是个小女孩，身量也不过十一二岁的样子，挨着楼盛夜比也不过到他胸口，此时对着站在肩头的澄岚，身高上面就矮了一小截，气势也有些弱势。

“有种别站在师父肩上，咱们下来比试！”九霄指着澄岚的鼻子怒骂。

因澄岚站在楼盛夜肩膀上，九霄虽手指澄岚，但怎么看都把楼盛夜也牵进去了。楼盛夜低头看看那只圆润的食指，有些头疼揉揉额角，暗叹自己的徒弟吵闹的功夫实在了得，好不容易出趟门也得闹。

一人一狐正对阵火热，却听天空中传来一句颇为老油条声调的话：“盛夜君——”

九霄依旧叉着腰，两眼朝天翻了个白眼，一听这句“盛夜君”她就知道是谁。

玉衡仙君笑吟吟的踏云而来，在三人面前落了地。他今日的穿着与平日的破道袍不同，换了一身似乎刚从织造坊出炉的崭新云纹青袍，乱糟糟的头发已经被一柄翡翠发簪盘在头顶，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颇有神仙风范。

今日他敛了平时的疯癫，改头换面，分外恭敬的朝楼盛夜拱手作揖道：“玉衡奉玉帝之命恭请上仙，请随我来。”这种迎接的事情本不是玉衡这样官阶中等的仙人干的事，只不过紫寰上仙是仙界出了名的架子大，非熟人不见。而现在整个天庭只有玉衡仙君和玉帝与楼盛夜交情较深，玉帝自然不可能亲自出马，所以只好委屈官阶比玉帝小的玉衡。

不过玉衡仙君也乐于往九霄山跑，只因为能在这里捞到好酒。此时，他与九霄同乘一朵云跟在楼盛夜身后，非了一段路特意与楼盛夜拉开距离，他捏着九霄的脸小声问：“小九，你家师父的果酒可酿好咯？”

九霄被捏得依依呀呀怪叫几声，拍开玉衡的手，白他一眼：“哼，臭老头就知道欺负我，还想喝我师父的果酒？美吧你！就不告诉你！”

“诶，别闹！你告诉我酒酿好了藏在哪里，老道我今日便带你游遍天宫，咱们甭管你师父，可好？”玉衡侧低着头与九霄咬耳朵，一脸神神秘秘的样子。

“小九。”九霄正要回答便被楼盛夜叫住，她赶紧催促玉衡驾云上去。到了楼盛夜旁边，听他又道：“到了天庭乖乖跟在我后面，不要乱跑，知道吗？”

“知道知道。”九霄连连答应下来。

楼盛夜“嗯”了一声便也没再说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两人又与楼盛夜错开一小段距离，九霄便努努嘴，一副不管我的事的表情：“听到没有？师父让我不要乱跑。”

玉衡不敢相信地看九霄：“你什么时候那么听师父的话？”

“我一直都很听话啊。”九霄说话从来不打草稿。

“那天都下红雨咯。”玉衡揶揄的看她。

“臭老头，你要再敢欺负我我就把所有的酒都倒掉。”九霄龇牙咧嘴地对玉衡仙君道。

玉衡仙君一听，暗道不妙，连忙投降赔笑道：“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过你当真要跟在盛夜君后面？不想去看看天庭美景？要知道这可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啊！”

九霄不是不心动，只是不想玉衡老头那么快就得逞：“我可以让师父带我游天宫。”

“这就不知道了。”玉衡仙君一副颇为了解的样子，接着道，“你师父从来不做这等事，听说便是当年他……嘿嘿，反正他是不可能带你去玩的。”

九霄一向喜欢听八卦，尤其是师父的八卦，听玉衡仙君讲起楼盛夜过往，不由得竖起耳朵认真听，可恨那玉衡仙君讲到重点之时竟全全跳过，她急忙道：“老头，你把刚才的话讲清楚来。”

玉衡仙君白了脸摇摇手，笑得有些尴尬：“没什么，不过是些陈年旧事，不值得说不值得说。”

九霄气得直跺脚，“快说，我师父怎么了？不说我就不给你酒喝！”

“那老头我也只能说与好酒无缘。”以往九霄只要一拿出酒，玉衡仙君立刻缴械投降，然而这次无论九霄如何威逼利诱他都不肯多说。

“小九，你唤为师何事？”九霄正要多说几句，就见前面楼盛夜转过身，淡淡问她。

这个举动惊得九霄连忙摆手，僵硬地笑道：“没没，师父听错啦。”

“如此。”楼盛夜不咸不淡的回道，转回身，“南天门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