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岚醒来后发现自己正蜷在竹榻上，他懒懒地打了个呵欠，动动自己满是伤痕的身体，他眯着眼睛，眼角泄露出疏懒的意味，一副很是享受的样子。尽管身上的伤还是痛得让他浑身无力，但想想自己力破结界之后还能逃生，也就觉得这些伤不算什么。

正当他又快睡着之时，听得门外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步履稳健又不失飘逸，不到片刻就到他身边，澄岚枕着自己的狐狸尾巴，挑眼看着来人，不说话。

“感觉怎么样？”楼盛夜俯首看他，口气极淡。

“尚好。”澄岚似乎不太想说话，舒展躯体，伸懒腰似的甩甩自己蓬松的尾巴，而后又坐在榻上，顿了一下才又道，“多谢相救。”

楼盛夜俯视着眼皮子底下那团毛茸茸的黑狐皮，冷冷道，“若没什么大碍，就请仙友速速离去。”

“喂喂，这位仙友，你不能这么没良心啊，没看我身受重伤吗？好歹等我把伤养好了再赶！”澄岚瞪了他一眼，不满地抗议。

楼盛夜皱皱眉头，看着他不说话。

“要不是你的结界妨碍我去路，我能被那魔女打伤，又被你的结界反弹成重伤吗？说到底我的伤你要负一半责任。”澄岚见楼盛夜不说话，以为他有所犹豫，又赶紧道。

事实自然并非如此，如若不是发现魔界之人对九霄山有所顾忌不敢上前，澄岚也不会冒着着被结界所置法力戳成马蜂窝的危险破开结界，躲进九霄山的地界。说结界妨碍他去路是不假，但也是因了澄岚想入山，如此避重就轻的解释，他也说得理直气壮。

“我乃化外之人，早已不问世事。仙友此番惹上魔界之人应速速向天庭上报，逗留我处不是明智之举。”楼盛夜自然是知道九霄山灵气充盈，仙气繁盛，对修仙的人来说可谓是可遇不可求的宝地，却是魔界之人最为忌惮的禁地。他也知道澄岚并未说实话，也不点破，只是淡淡道。

澄岚一愣，随即又气愤起来，用力挺起胸膛，惹得身上的伤又是一阵撕痛，他倒吸口凉气：“如果可以，谁高兴去惹魔界。再说是他们紧追着我们不放，又不是我们自己招惹上的！”

即使眼前是只狐狸的脸，楼盛夜还是可以从澄岚的眼神里看到一种强烈的恨意，眉宇皱得更深。

“魔界为何要追杀你？”楼盛夜蹲下、身，平视着澄岚，平静地问。

澄岚看着他，没有了之前的喋喋不休，静默片刻，灵动的狐眼盈满水汽，恨意越浓：“不过是为了一件宝物，他们竟然想将我族赶尽杀绝，父亲为了保护族人和宝物，被他们害死了！”伏在竹榻上的四只爪子抓得咯咯直响。

“你父亲是玄狐一族的族长？”

澄岚含噎点点头，“父亲临终前托付我去找一个人，他是息宸派苍业上仙座下最小的关门弟子。”

楼盛夜沉下眼帘，叹了口气：“你且留下来吧，等伤好再说。”说完便要走。

“等等。”澄岚叫住他，轻晃着站起身，“你说的对，我逗留在这里解决不了问题，我这就上天庭向玉帝禀明，然后就去找那个人。”

楼盛夜背对着他，柔和的风穿过窗台轻轻拂起他随意挽起的发髻，几缕青丝扬起，云袖微鼓，仙姿飘逸，仿佛即刻便要乘风而去。

澄岚一时竟看呆了，只听清风中传来楼盛夜略带沙哑的嗓音：“不用找了。我正是息宸派苍业上仙座下最小的关门弟子。”

待澄岚回过神来，哪里还有那卓然出尘的上仙。

从澄岚那里出来，楼盛夜又到静室去看了一回，他到的时候，九霄正像只毛猴子一般抓着自己受伤的手臂又看又挠，她并未注意到负手立在窗外的楼盛夜，脸色五彩斑斓，神情充满了矛盾，有喜悦也有恼怒，她喜于楼盛夜涂的不是什么“蚀心散”，却又恼怒楼盛夜骗她，开她玩笑。

此时已是落日西斜，傍晚时分。天地包裹在昏黄的光辉之中。不过多时，四周渐渐暗了下来，天际星宿当值，月影婆娑。

站在外面看了一会儿，楼盛夜忍不住勾起嘴角，无声笑了，继而无奈的摇摇头移身朝殿外去。他来到庭院内的蟠桃树下，坐在石椅上施了个法术，眼前燃起一团火焰，幽幽的飘在半空任凭微风吹着也不晃动，径自燃得四周一片光亮。楼盛夜借着火光扫望四野，目光停在离蟠桃树不远的花圃上。

楼盛夜朝花圃走去，火焰也跟着他的往前。到了花圃前，楼盛夜指尖轻勾，落在花圃中央的一片皱巴巴的纸张便飞入他手中。

摊开那纸张，上面的墨迹或太浓或太淡，笔迹仓促潦草，张牙舞爪的不知写的什么，相比之下一旁所画的图倒还算规矩，起码看得出是剑招。楼盛夜用手腹小心的将纸展平，才收入袖中，又按着纸上的气息施了个追踪术，循着指引，陆陆续续找到一片又一片类似的纸张。

还差最后一张。楼盛夜顺着最后的指引，几个移形来到山的西面一处密林，终于在丛丛灌木中找到了扎在树枝上的最后一张纸。他俯身捡起那张纸，展平开却看见一行歪歪扭扭的大字：楼盛夜是混蛋！

楼盛夜不禁失笑，没想到这本来不会看见的字倒留到了最后，若不是他用追踪术找回九霄被风吹飞的所有纸张，想必也看不到这最后一张。凭着这一张，他就有理由让那个无法无天的小徒弟再抄个百来遍。

但这次他不会罚她，若不是他为了修补结界晚了一步，她也不会受那些伤。这次，是他错了。他知道自己不是个合格的师父，什么都没有教给她，即便心里有所考虑，她半点自保能力都没有却也是事实。他本来想在她学得仙法之前好好保护她，现在却食言了。

楼盛夜看看周围的密林，原本准备回去的念头打消了。既然都到这里，也该去看看。

快速的在密林里移动，楼盛夜来到林子深处一口井前。火光映照开周围的景致，他暗墨的影子映在井旁边的空地上，显得格外清晰。

楼盛夜倾身向井口探去，井底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犹如水沸之声。那井底的水不似普通的井水清澈透明，而是如同血色一般缓缓翻滚着，浑浊不堪。翻滚少顷，声音渐落，终究水又平复如初，井水的颜色也变得清冽。

静静的又在井边看了半晌，依旧不见井底有什么异动，楼盛夜才结了个印，虚空中幻化出几道金光编织成一面金色的圆盖子，楼盛夜两掌一合，那面金盖子便落到井口，将井盖得严严实实，而后又是几道金索在上头紧紧缚住。

做完这些后，楼盛夜又看了眼那口井，才回景寰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