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烟看着自家主子钻在库房里忙了好几日,终于忍不住,把人拖了出来。
“爷,您究竟想干什么呀?!”
“清点库房啊!”宁逸一手拿着小账本,一手拿着一支自制的小碳笔,脖子上还挂了个小算盘,在库房里爬上爬下的,这会儿也是累得够呛,干脆坐在地上歇会儿。
“清点库房做什么?这些都是管家在打理的啊。”
“不懂了吧?”宁逸扬了扬眉毛,打量了一下四周,没见有人,靠近秦烟,小声说道,“我们早晚是要跑路的,不把东西折现,怎么行?”
“折现?!”秦烟瞪大了眼睛看着宁逸,“爷,别闹了!咱们家的东西怎么能折现?都是官制的东西,私下买卖是犯法的!别说是这些器物,就连贡米、贡茶、贡酒,这些东西,私下买卖也是犯法的!”
“啊?!”宁逸显然没想到还有这一说,“那怎么办?照你这么说,爷不就是个捧着金饭碗的乞丐?!”
“唔,差不多……”
“那我们平时都是靠什么过活的?”
“咱们有地啊,佃户会按时交租子,爷以前不喜欢做买卖,所以,咱们家没有铺子之类的。”
“租子……那能有多少钱?”宁逸抓了抓脑袋,问道,“烟儿,爷有没有自己的私房钱啊?”
“有,收在您屋子里,回头给您找找。”
“还回什么头啊,赶紧的,现在就去。”
宁逸不由分说地拉着秦烟回屋,秦烟翻了半天,从柜子里找出一个带锁的小盒子,递给宁逸。
“锁……?钥匙呢?”
“不知道,从前总是爷自己收着的。”
宁逸一咂嘴,在房里扫荡了一遍,拿着梳妆台上的铜镜,走到桌边,不由分说地把锁给砸开了。粗暴的行为吓得秦烟一头汗。
打开了盒子,里面果然有一沓银票,宁逸心里闪过一丝小激动,急忙拿出来翻看。这些银票分别出自三个不同的银号,面额都是五十一百的小票额,统共加起来居然也有近千两。宁逸不免有些手抖,这可是一笔大财啊!心说,没想到这个宁燕还是个小财东啊,这下全便宜小爷了!
“烟儿,这些,拿出去能兑现银么?”秦烟点头。宁逸拿出几张银票,塞到了秦烟手里,说道,“去把这些都兑了!”
秦烟看了看,一共三百两,为难地回道,“爷,兑这么多,您花得完么?”
“又没说要花,就是带在身边。”
“爷!”秦烟终于忍不住了,把银票塞回盒子里,“别闹了!三百两银子带在身边,您背得动么?!再说了,这么多银子也不是现在说兑就能兑到的,得先去银号约了才行!”
“哦!”宁逸心说,对啊,古代银行还要预约的……“烟儿,那我们平时出门买东西用什么?”
“这个,还有这个。”秦烟解下腰间的小钱囊,把里面的碎银倒在了桌上,又把盒子的上层取出,底下一层里铺着满满的、金灿灿的金叶、金鱼和金豆,看得宁逸傻了眼。
“难怪大家都这么喜欢金子!真是好东西啊!比亲爹亲妈还亲!”宁逸此时幸福感满溢,抱起盒子在榻上来回打滚。滚了一会儿,宁逸不禁又产生了一阵危机感,一个腾身,从榻上翻坐起来,正色问道,“烟儿,会做针线么?”
“呃……缝缝补补还行,多的就不成了。”
宁逸一脸神秘地跳到地上,跑去关紧房门,又把柜子里的衣服都抱了出来,扔到榻上,说道,“来,把这些都缝到衣服里面!”
“为什么啊?!爷!这钱是您的,您光明正大地花,干嘛搞得鬼鬼祟祟的?”
“哎,你年纪小,不懂,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咱们还是小心谨慎为妙!出门在外,防范意识不能少!”宁逸摸了摸秦烟的头,语重心长地教育道。
“哎呦!我的祖宗!”秦烟拉开脑袋上的手,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心说,殿下最近怎么变得这么神神叨叨的,整天搞得跟门外有三百个人在监视她似的……“您不用这么小心,就算咱们去西郡国,路途遥远,但是皇上肯定会派散骑队护送的,入了西境地界,就能跟上善亲王的卫队汇合,您这是在瞎操什么心啊?!”
“啊……?这么隆重啊……?”
“肯定的啊,您是皇子啊!若是您出了什么事,皇家颜面何在?上善亲王如何跟皇上交代?虽然如今世道不好,可是您的安全绝对是不成问题的!”秦烟拍着胸口保证。
“成!”宁逸满口答应,却还是从盒子里分了些银票和金豆子出来,推到秦烟面前,“那就把这些缝到衣服里吧。”宁逸想了想,又拿出些金叶子,说道,“还有这些,缝在你的衣服里。”
秦烟叹了口气,心说,她是爷,爷让干,就干呗,只要能让爷安心,消停下来,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秦烟回自己屋子拿了几件衣裳,又来到宁逸的屋子,拿出针线盒子,做起针线活来。宁逸坐在榻上,仍旧认真地清算着库房中的存货,她也知道,这库存清点得再清楚,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反正也变不了钱,但是,计算着这些数字条目,能让她的心静下来,玉珠算盘清脆的响声,莫名地让他觉得安心。不知不觉,天都暗了下来。
“哟,都这个时候了……”秦烟忙着手上的活计,只觉得越来越看不清楚了,这才意识到时间已经很晚了。收拾了一下榻上散乱的衣物,秦烟问道,“爷,传晚膳吧?”
“嗯?”宁逸抬起头,看了一眼窗外,“传吧,简单点,我没什么胃口。”秦烟应声退出了屋子,宁逸把账本往桌子中间推了推,不禁想到,这古代的日子还真特娘的难熬,整天都无所事事,吃过晚饭又该等睡觉了,明天起来还是一样等吃饭,等睡觉,难道自己以后的时日就这样被虚耗掉?
秦烟很快又折返了回来,“爷,昭延王来了。”
“又来?!”宁逸虽不愿应酬这位皇叔,但不管怎么说,他是自己如今与外界的唯一联系,不得不见。宁逸下了塌,让秦烟伺候着穿上鞋子,又帮着整理了衣衫,这才去了前厅。
“皇叔……”
宁逸才打算上前施礼,就被昭延王一把搂住了肩膀,“侄儿,叔叔带你出去透透气!”
“啊?!去,去哪儿啊?”
“还能去哪儿?老地方呗!走走,咱们今天好好喝个痛快!”
“皇叔,侄儿还在禁足期间啊!”宁逸甩开了昭延王的手,心说,还喝?!已经浑身酒气了,你也不怕喝得英年早逝?!
“怕什么?!你老子怪罪下来,有叔叔给你扛着!”昭延王一拍胸脯。
宁逸嘴角一抽,心说,陪你喝酒,你就给小爷扛着,小爷要被送去跟什么倒霉亲王和亲的时候,你怎么不给小爷扛着?!看小爷今天不把你喝趴下!扒光了你,扔大街上!“喝个痛快是吧?叔叔可别诓逸儿哦,今天不醉不归!”
“欸?小子长志气了嘛!”昭延王伸手揉了揉侄子的脑袋,笑得眼睛眯成了两道缝。
“叔叔稍等,容逸儿去换身衣裳!”不等昭延王回答,宁逸拉着秦烟一溜烟地跑回了后堂。边让秦烟伺候着换衣服,宁逸边问,“烟儿,老地方是哪儿?”
秦烟抿了抿嘴,促着眉不答话。换上衣裳,秦烟又给宁逸的腰带上系上了玉佩、香囊、钱袋,接着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把小折扇,塞到了宁逸手里,把宁逸按到了凳子上,秦烟又从另一个抽屉里取出了一只银色面具,走到宁逸跟前,刚想给她系上,就被宁逸拦了下来。
“秦烟,你这是做什么?”
“烟儿能做什么?伺候爷呗!”
“问你话,你也不答,把我整得跟棵圣诞树似的,还要戴面具,这是去化妆舞会呢?!”
“爷!你又说奇怪的话,烟儿一句都不明白!”秦烟急得跺脚,“如今还要跟着昭延王去易园,那倒了八辈子霉的地方,究竟有什么可去的?!要不是当初在易园遇到了连公子,爷能落到今日这步田地么?!易园里里外外没一个好男人!您都是快要和亲的人了,还去那种地方,要是被亲王知道,可要怎么才好?!”
宁逸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那个,什么园,是干嘛的?”
“就是男人找男人的地方!”秦烟没好气地瞪了宁逸一眼。
宁逸心里大致有了底,揉了揉脸,差点就兴奋地笑出了声,心说,作为一个现代人,能亲眼见证如此高大上的古代娱乐场所,绝对不能错过!
“嘿嘿!秦烟,你也太小看爷了!”宁逸用折扇勾了勾秦烟的下巴,笑道,“爷去去就回,别忘了留夜宵!”
秦烟瘪瘪嘴,给宁逸系上面具,心想道,殿下还真是让人没法儿省心,要说比起从前吧,的确是更开朗了,但是生活常识上反倒迷糊得一塌糊涂。这算什么?算好,还是算坏?
易园里。宁逸戴着遮住半脸的面具,引来了不少人的好奇的目光,可是碍于她与昭延王同行,那些人也只敢匆匆地瞄一眼,就转开了视线。
走过九曲十八弯的回廊,小厮将两人引到了内院的一栋独立的楼里。踏进厢房,一应陈设布置是富丽堂皇,宁逸只觉得晃眼,心说,好在戴着面具,不然,自己这一脸刘姥姥的表情被昭延王看到,还不知该编个什么说辞来打发他呢。
才坐定,几个十五六岁模样的少年,捧着食盒鱼贯而入,这些孩子几乎身高一致,个个都细皮嫩肉的,脸上的青涩稚气还未褪去,却都低首垂目,神色恭谦。照理说,都是总角的年纪,但这些孩子却编着长长的发辫,垂在后背。发梢上绑着银铃,走路时会发出清脆的声响,十分悦耳。白色的衣衫轻盈出尘,包裹着瘦小纤细的身体,有种说不出的飘逸感。
想到这里,宁逸忽然有种深深的罪恶感,暗骂自己,居然还有心思欣赏,这些孩子分明都未成年,必然是被易园买来的,万恶的封建社会!残害祖国的花朵!他们都遭受了些什么,才会有现在呈现出的这种表情?!
“怎么?有看上的么?”昭延王调笑道。宁逸狠狠得从面具后面瞪了这个猥琐的大叔一眼,心说,原来有这个爱好,难怪会用那种眼神看秦烟……回去得把秦烟这棵小白菜给藏严实了,说什么也决不能给这猥琐大叔给拱了!昭延王又继续笑道,“别小看他们,这些侍奴可都身价千金啊!比园里的小倌还金贵,你饱饱眼福就可以了,其他的就别多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