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越山驭着马慢跑,有狐裘斗篷裹着,宁逸也不觉得有多冷。
“我们这是要去子书家吗?”宁逸问道。
齐越山皱了皱眉,问道,“你吃了什么?一股怪味!”
宁逸之前都没仔细瞧过碗里都装了些什么菜,只管一个劲儿地往嘴里扒拉了,现在细想来,好像有大蒜。“吃了大蒜苗炒猪肝,又营养,又杀菌,还能预防风寒,冬天吃最好了!”宁逸得意地说道,同时暗地里鄙视了齐越山一番,一个大男人,还这么讲究,不就是蒜苗味儿嘛。
“以后不许吃这些有奇怪气味的东西!”齐越山直截了当地下达了命令。
“为什么啊?!”
“没有为什么!我说不许就是不许!”
“好吧……”宁逸低下头妥协了,想想也是,没有穿越前,就算吃了什么气味奇怪的东西,一颗口香糖就搞定了,现在没有口香糖,看来只能忌口了,说实话,这味道,有时宁逸被自己都熏得不行……“我说,我们到底是不是去子书家啊?”
“去郊外,杀了你,顺便弃尸。”齐越山说得漫不经心。
“真是的,每次好好跟你说话,你总是咒我死,好像我欠了你三辈子的钱没还似的……我要是真死了,不就又多欠你一辈子债,你该是有多亏啊!这么简单的账都不会算,真捉急……”宁逸低头小声嘟哝。
“你说什么?!”
“没什么……”宁逸抬头看见了不远处挂着灯笼的国相府,眼睛一亮,忍不住笑了起来,指着前方说道,“我说,我们到了!”
子书流年早早地候在了门口,将两人引进了内院。秦烟住的小院极其简单,只有个内外两间屋子的套间。
“烟儿!”宁逸跨进屋子,大叫了一声。秦烟靠在床边,从子书流年告诉他,宁逸马上就要来探望他了,他就眼泪不住得掉,如今,两只眼睛已经哭得通红了。宁逸坐到床边,边用袖子给秦烟擦眼泪,边安慰道,“傻小子,哭什么呀?七哥这不是来看你了么?”
子书流年陪着齐越山在外间坐着,董五给两人奉上了热茶。
“烟儿就知道七哥嫌弃烟儿笨,不要烟儿了,这么久都不来看烟儿。”秦烟委屈地抽泣着。
宁逸寻着各种借口安慰着秦烟,总算是把人哄住不哭了……
“七哥,你出门还带着筷子干嘛?”秦烟这才注意到宁逸手里的筷子。
“筷子?这是……”宁逸只迟疑了瞬间,便把筷子递到秦烟面前,说道,“送给你的,是礼物!”
外间正喝着茶的齐越山听宁逸这么一说,一口茶水直接喷了出来。这里除了宁逸自己,只有齐越山知道,这双筷子是之前宁逸被抢了饭碗后,一直舍不得放下的……董五吓得赶紧递手巾,子书流年帮忙擦衣服,三人一阵手忙脚乱。
“七哥为什么送筷子给烟儿啊……?”
“那不是……”宁逸抓了抓刘海,说道,“你看,咱们的东西都被劫了,七哥如今也是身无长物……这双筷子是我天天用的,最贴身了,所以带来送你!”
秦烟感激地接过筷子,一脸如获至宝的幸福模样。宁逸暗暗祈祷,关于筷子的话题就到此为止吧,不要再提了,丢死人了……
陪着秦烟说了一会儿话,宁逸大致也了解了,原来子书流年给董五在军营安排了职务,但是董五推辞了,坚持要在府里照顾秦烟。而秦烟一边是在养伤,一边在等着元郎公子来西郡都替他重新诊断。
不知聊了多久,宁逸也忘了时间,直到外间的齐越山催促他该回去了。宁逸无奈,只好再三嘱咐秦烟要好好养伤,有什么事可以给宁逸写信,拜托子书流年转送到宫里。
齐越山驾着马,遛弯似的慢慢悠悠得朝着宁逸的小院而去,东宫很安静,马蹄声大得有些吓人。宁逸坐在马上,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想着今后的打算,却始终没有一个成形的想法。她不想把秦烟接到宫里来,她一个人在这里困死也就算了,不想拖累秦烟。想到自己要在物华宫里被困一生,宁逸又不甘心,可是,要怎么才能走出高耸的宫墙呢?逃,是个愚蠢的想法!可是,要让齐越山主动地放她出去,又觉得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下去!”齐越山松开了拉着缰绳的手,示意宁逸自己下马。
宁逸这才回过神来,看了看自己小院的大门,又看了看齐越山,再看了看腾空的双脚,最后朝着齐越山摇了摇头。齐越山不耐烦地轻啧了一声,翻身下马,朝着宁逸伸出了双手,宁逸扶着他的手臂,从马上跳了下来,冲击力让脚底一阵生疼,只感觉小腿一软,整个人就扑在了齐越山的怀里。
瘦小的身躯抱在双臂中,月光映出宁逸精致的小脸,白皙的皮肤,一双惊慌失措的美目,睫毛微微地颤动,朱唇微启,倒抽了一口冷气。齐越山紧紧托住宁逸,腾出一只手来,捏住了她的下巴,侧过脸,缓缓地靠了上去。宁逸感觉空气凝固了,时间静止了,汗毛倒竖了,自己心脏都快要从喉咙里弹出来了!
就在彼此鼻尖快要碰到的时候,齐越山忽然放开了宁逸,任由她跌坐在地上。齐越山自顾翻身上了马,调转马头,月光下,宁逸看了到齐越山大弧度上扬的唇角。
“记住了,以后不许吃有气味的食物,因为你还欠我三辈子的钱没还!”齐越山调笑道。
“我……!”宁逸默默咽下一口老血,抬头看着齐越山,抱怨道,“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偷听别人内心独白啊?!”
“下次再内心独白的时候记得小声点!真捉急……”
齐越山没有留给宁逸反驳的机会便离开了。宁逸蹲了下来,把脸埋在双手里,自语道,“他喵的!吓死小爷我了!早知道大蒜还能防狼,小爷我就该天天吃!”
齐越山就这么消失了,其实,宁逸也习惯了,这个人总是不经意地出现,又不经意地消失,如果宁逸有什么事的话,他一定会去找齐越山,但,实在没有什么事情,能值得她想起这个人,时日一久,便也忘记了。
“小七小七!焦总管找你!”一个伙计奔进了膳房喊道。
老刘直接朝着那伙计头上一招呼!骂道,“说了几遍了,要叫七哥!”自从那日见王爷带走宁逸后,尽管老刘没问,但多少也看出了点数目来。老刘不是那些愣头青的伙计,自然也不会多问。
“行了,知道了,你去吧!”正在干活的宁逸应道,抓起围裙,擦了擦手,又跟老刘打招呼道,“老刘叔,我去去就来。”
老刘一咧嘴,笑道,“去吧,咱们这儿又不忙!”
宁逸匆匆跑出院子,只见除了焦融,还有景星和窦秉华。
“是你们……”
景星一步跃到了宁逸面前,勾上她的肩膀,抬起手,摇了摇手里绑在一起的三个酒壶,说道,“可不就是我们嘛!来找你喝一杯,不会不赏脸吧?小七!”景星特意加重了小七两个字,焦融也是一脸的无奈。
“我还有活没干完呢!”宁逸皱了皱眉,推开了景星的手臂。
“爷,两位公子找您必定有事,您去吧!膳房那边,老奴替您去打个招呼。”焦融劝道。
宁逸也不是讨厌他们,只是觉得,不想和太多的人扯上关系,只要安安份份地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可以了……打从第一次见到他们,宁逸就觉得,他们属于那些活在风口浪尖的人,和齐越山一样,他们各自有各自的本事。单单看景星,虽说他自己都承认自己不识字,那夜看到他背着两大包账簿,还能如此身姿轻盈矫捷,宁逸便能断定他是武林高手;还有那个不怎么说话的窦秉华,可是晴岚书院的创办者啊!少年进士,简直相当于初中跳过了高中进了清华北大啊!自己和他们绝不是同路人!而她宁逸……太过平凡了!
“那就有劳了。”宁逸向焦融浅浅失礼。转而又向景星问道,“去我住的院子里吧?虽然不大……但,终究,你们是来找我的,总不能在其他地方招待你们吧……”
景星又扑上来搂住宁逸的肩膀,笑道,“自然要去你的地方啦!这就是我们友谊的开始嘛!”
宁逸心里开始萌发了一个定论,景星个家伙肯定是属鼻涕虫的,不然怎么会那么粘人……而此时的宁逸怎么会知道,景星竟成了一辈子粘着她的鼻涕虫……
宁逸之前还在担心,要是碰到了金哥儿该怎么说辞,还好,他也不在院里。将两人引进了屋子,宁逸关上房门,生起了炭炉,她的配给不多,所以平时都很节省。
见两人坐在了凳子上,宁逸就笑了,说道,“我这里可不比东宫那么暖和,这炭炉也才生起,来这边坐吧!”宁逸将两人引到了塌上,塌上的方几经过宁逸的改造,加了层棉被,又压上块方木板,三人钻在棉被里,也是相当的暖和!
景星将酒搁到桌上,宁逸推说道,“我这里可没有杯子,将就着对瓶吹吧。”话才说完,就听到一阵敲门声。宁逸应了门,膳房的小伙计提着一个大食盒站在门口,说是焦总管交代了,这是给景星公子和窦先生准备的下酒菜。宁逸将小伙计让进了屋,让他在方几上布了菜。
待小伙计退了出去,宁逸又爬上了塌,看着满桌子的菜,无奈地笑道,“我小七今天也算是借了二位的光,小七先谢过了!”说着,宁逸就对着瓶子,豪气地干了一口。
都是爱喝酒的人,一旬喝过,三人就聊开了。
“你们怎么想着会来找我?”宁逸也是纳闷,原本跟着两个人不会有任何交集的。
“闲着无聊呗……”景星擎着酒瓶晃悠着,“贵哥跟攥玉出了远门,煎饼和年年忙里忙外的,就剩下我们两个闲人,整天无所事事……从前在宫都还有生意可忙,现在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唉……我真是快被憋死了!”
宁逸向后靠了靠,看着一手支着头,一手摩挲着酒瓶的景星,觉得怎么看都应景,冬日里的美人,一张犹如羊脂白玉雕琢出的脸,黑缎般的长发,就这样静静地不说话,要比平日里还美上三分!
“既然你喜欢做生意,为什么不做呢?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做生意到哪儿都是做,只不过做何种买卖,该应地而异。”
“噗”听宁逸一说,窦冰华一口酒险些喷了出来。“哈哈!小七,你真逗!你可知道景星做得是什么生意?那得如何应地而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