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不出心中所想的那个人,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宣白上,已经勾勒出一道影子轮廓的画。偶尔从那淡红的朱唇里,溜出几个连贯的音调。便正是这中别样的调子和一首首与众不同的词曲,让李兰君这个熟悉音律,已经被人称之为大家的名妓,听过之后念念不忘。
她素来是个心性淡然的人,就算是那个苦苦追求她十年的柳大才子,为她写出某些让她感动的词,也并非像现在这样,脑袋里,会始终想着那道青衣淡影。或许是因为那道青影,唱过的词曲,却是她平生未曾听过的旋律。带给她想要认真研究一番的好奇心,才会如此坐卧不安罢了。
苦笑着摇了摇头,楼外喧闹的声音,让李兰君无法静下来心来做自己的事。她索性推开桌上的宣白,往竹窗那面走过去。
半敞开的窗户,正好可以看见河岸边的景致。四月的秦淮,人间最美不过此地。偶尔看见那面柳荫下,走过一对对携伴的才子佳人,让旁人羡嫉。
眼中流出对那面河岸自由人的羡慕神色,身后传来“咯吱”,推门的声音。不用猜,也知道,能够不经过自己同意,进|入这间房的人是谁。
“于妈妈来了?”青楼中,对培养自己,收留自己的老|鸨,都会对其称为妈妈。这样,才显得亲切。再则,每一个沦落风尘的女子,当初走投无路的时候,老|鸨有收留救命的恩德,叫一声妈妈,也是发自内心。
浓妆艳抹身材肥硕的于妈妈,推开|房门走进来:“兰君,等会儿,你可一定要下去弹奏一曲?我都答应了我那好姐妹金妈妈,这一次为她们凤栖楼争花魁,拉一拉人气。呵呵,也好让江南的才子见识,什么才能称为我们这行真正的行首!”
“弹什么曲子,兰君可以自己选么?”李兰君轻声问道。清丽的容貌,有一种幽|谷兰花的气质。她倒是想好了弹什么,不由地轻轻笑着,便是谁都不知道,她想要弹什么曲子,竟然颇为开心的模样。
“宝贝女儿想弹什么,就弹什么。便是胡乱弹奏,也是无人能比。”于妈妈颇为自信说道。李兰君可是她这辈子最得意的一件作品。一想到享誉京师的名妓,是自己培养出来的,她便是沾沾自喜!为此,她没少在凤栖楼老|鸨金妈妈面前吹嘘!
那面,李兰君望着窗外,忽然问道:“于妈妈,不知道,我们好久回汴梁?”
她眼神里,似乎在想着什么,便是怕那面,突然回答,明天就走。她甚至都开始有淡淡的失落。终究是没见过那个唱那些新颖词曲的人呢。这一次江南之行,没想到最后却是有遗憾。
“嗯?怎么,难道兰君,想回去了。呵,也对,江南再美,也比不上汴京,终究是自己的家呢。而且,兰君在汴京,可是每日都有皇孙贵胄千金捧场,那可是八面威风呐。放心啦,宝贝女儿,后日我们就启程离开金陵。”喜滋滋地说着,于妈妈眼中,李兰君不仅是她最自豪的作品,更是一棵摇钱树。
“后日么?”那面,叹了叹气:“妈妈,兰君有个不情之请!”
于妈妈笑吟|吟地说道:“说吧,宝贝女儿要什么,我都答应。”
李兰君想了想:“女儿听闻秦淮河每年一次端午节选花魁的活动,很是热闹。有猜灯谜放河灯还有赛龙舟挂花灯,听着就觉得新鲜,想留下来看一看呢。不知道,这次去汴京,这辈子,好久才能再回来呢。”
听得李兰君玩心颇重的条件,于妈妈也不好驳了她的兴致。这些活动,在汴京不都有么。而且,兰君以往不是不喜欢看这些活动吗?
“好好好,妈妈答应你就是。等端午过了再走。”于妈妈完全没发现,李兰君的要求,其实是她为了不让自己遗憾,然后找个借口留下来。离端午也没有几天时间,找不到那个人,那也就证明没有缘啊。在于妈妈眼中,大概想到,也许是这一次江南探亲之心,让兰君的性子突然变得喜欢接触这种平常人喜欢的活动。这是好事儿啊,或许回到汴京,说不定,兰君就不会拒绝那些一掷千金的贵人约见呢。
“谢谢妈妈!"李兰君开心地笑着。
她这副模样,让于妈妈失神片刻。
“笑了?”于妈妈看着李兰君笑起来简直迷倒万人的样子,暗想自己是不是看花眼了。印象中,李兰君大多都是冷冷淡淡的样子,很少有开心的笑过。
心里突然有股不详的预感。
望了眼李兰君,带着询问的语气。
“女儿。你,你是不是,答,答应,柳永了。”心中不停地祈祷。绝对不是事实,绝对是自己想错了。爱情最容易让一个女子,改变性情。于妈妈也是过来人,哪能不知道,一个女人,只有在爱情面前,才会变得这么容易开心地笑!
“哎!终究是防不住那个柳永。女儿,你还是让他给骗到手了。”颇有自家最好的庄稼,给小贼偷去了似地。于妈妈一阵惋惜。她还指望着,李兰君给她日进金斗呢。只是,现在怕是愿望落空了。
“妈妈在说什么呢?女儿和柳大才子之间是什么关系,妈妈难道不知道么?”脸蛋红红的,害羞的模样。李兰君连忙转过头,望着窗外。
心中如重石落地,长舒一声,于妈妈笑道:“没有就好,妈妈刚才想多了。”
赶紧说着好听的话,见李兰君望着窗外欣赏河岸的美景,于妈妈就不继续打扰她了。
“女儿,妈妈走了。记得等会儿下去弹奏一曲呢。”
“嗯!”
回了一句,心里扑通扑通跳的很快!就像做错事的小女孩。双手紧紧抓着窗边,眼波流转,看着楼下画舫上,那些摇着纸扇,谈笑风声的才子名流。她似乎在千万之人中,仔细寻找着,偶尔看见几个穿着青衫的书生,但和自己想象的那个人相差太远了,不由地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