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重的小推车,我是推不动的。住处隔壁有户人家,住着一对做烧饼的母子,主事的妇人叫顾大嫂,很好的热心人,大概是见我一个人困难,就叫她儿子阿牛帮我推过来了。恩公,我帮你倒杯水?”
守在小推车边,秦湘云慢慢说着,见陈厚颜狼吞虎咽,怕他咽着,赶忙倒了一杯茶水递过去。
“难怪呢,以你这小身板,这么重的小推车,还有凳子桌子,没有大汉帮忙,肯定不行。”喝了口茶水,煎饼味道不错,至少口味刁钻的陈厚颜觉得很好吃:“这么好吃的煎饼,卖不出去就是笑话了。对了,这么多煎饼,都是你昨晚做的?”
“以前在凤栖楼的时候,见别人做过,总是能摸索着做出来,昨晚做到半夜呢,只是没想到,生意却没想象的那般好。”轻轻理了理滑落下来的额发,听得陈厚颜的称赞,秦湘云心情都好了几分,“没想到,恩公这么早就过来了。”
“没事儿做,就过来看看。对了,以后你也别叫我恩公吧,叫我陈大哥就行了。唔,辈分不以年龄来分先后。”
“那有读书人这样说的。若是没有恩公。”见那面某人黑脸,立刻换了语气:“额,若是没有陈大哥帮忙,湘云此刻早就魂归地府了,这份恩情,湘云一辈子都忘不了。”
轻轻一笑,以前在青}楼中学过与人相处的功课,总是能很容易的和别人交谈融洽。而且说的又是心里话,细细的声音入耳,颇有几分动听。
估计是改变不了秦湘云一辈子都有想报恩的心,陈厚颜咂咂嘴,大概是管不了就不管了。等吃完了煎饼,剥了个茶叶蛋咬在嘴里,掠起袖子,就准备帮秦湘云把小推车推到外面集市上。
“帮忙把桌子和凳子收一收,放在小推车上。我帮你推出去,第一天开张,可要生意兴隆才行。”
“啊,陈大哥一介读书人,哪能做这些粗活。”一声柔和的惊呼,看着陈厚颜已经将桌凳搬到小推车上,她终究是一起帮忙。
“走吧!”双手把持着小推车的手柄。并不是太重,嘴里自然吆喝着:“让一让。”因该是和周围将秦湘云围住的商贩打招呼,然后在一群商贩诧异的目光中,一个穿着青衫长袍的书生,推着一辆卖煎饼的小车往外面热闹的集市走去。
文人士子,肯定是不屑做这些下贱的重活儿,而眼前这个青衫书生,反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推着小推车,像个市井中的商贩。秦湘云愣在后面,直到看见陈厚颜将小推车推到了外面集市上,她才连忙跟了上去。
“做生意,其实是很讲究的,通常都是要根据市场调查,买家的承受能力,以及地段等等来评估生意的好坏。但最主要的还是宣传营销,说白了,就是让很多人知道有这个东西,久而久之心里记得了,看见了就想到买。有人卖煎饼,也能天下皆知,就好比武大郎烧饼,或者皇后煎饼,额,你估计听不懂,我大概就是想说,其实卖东西,就是要先打广告,所谓的广告,就是一种宣传自己商品的手段,越夸张越好。”
将小推车推到集市上,这儿就不用担心没客人照顾了。稍作整顿,陈厚颜嘴里淡淡说着,一边推着小推车往那面人多的地方走去,一面给秦湘云灌输了一些做生意的小手段。
秦湘云眨着眼睛,听得云里雾里。
陈厚颜吸了一口凉气,和古人讲广告效应,多半是行不通的,他想了想,道:“就好比你现在小推车,如果在小推车上,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天下第一煎饼的口号,就算别人不想吃,也愿意花钱买来尝尝是什么味道。你看看前面那辆小推车,上面写着张记烧饼,而隔着远处,同样地段,那辆什么都没写的小推车,生意是不是没那张记好?”
秦湘云顺着陈厚颜所指的地方望过去,那辆经过简单包装的张记烧饼小推车,的确比那些像她一样只管推个小车出来,摆着煎饼卖的人生意好太多。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广告效应?第一次接触做生意的她,似懂非懂开始有了个模糊的经商概念。
“这就是从众心理,大家都记得张记烧饼,很容易就到那儿去买!所以啊,今天开张过后,等会儿去买些染料将你这小推车变个样子,至少那个天下第一煎饼的口号要打出来。”
“那岂不是骗人啊,可不好!”毕竟脸皮薄儿,秦湘云都不好意思夸大其词。
这小妮子看来脸皮还不够厚,像前世自己遇见那些黑心商家,巴不得把自己的商品吹成宇宙第一,其实质,还不是山寨产品。
“做生意脸皮不够厚,都赚不到钱,你还好,仅仅是初次做生意,要是做了三四年都还是这样,只怕本钱没捞回来,反倒亏了不少,我那时也要骂你。”
语气突然变得非常的严厉,老实的人做不了生意,随时变通才是商人的本质。既然秦湘云选择做小本生意过日子,那就不能像以前那样不知道社会的残酷。
点了点头,将陈厚颜的话听在心里,才往前没走多远,就有人来买煎饼。
秦湘云连忙将客人的煎饼包好递过去,脸上开心地笑着,这该是她第一个顾客。
热闹的东集上,二人颇像一对贫贱夫妻,推着一辆小推车靠卖煎饼过日子。守在车旁的漂亮女子,则是勤俭持家的娘子,旁边看似柔弱的丈夫,像个四体不勤的书生,此刻应该是娘子出来卖煎饼维持生计,而丈夫也放下书本,出来帮力弱的娘子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这应该是一对模范的贫贱夫妻,多数路过的客人被这二人吸引,渐渐地围过来,除了被秦湘云偶尔露出的惊艳美丽迷惑之外,站在旁边那个跟着她沿街叫卖的书生,也很容易让他们过去买上一两个饼子。
看着小推车上的烧饼越来越少,秦湘云脸上的笑容就越发浓郁了。这些年,她在青}楼,都是过着倚楼卖笑的生活,尽管那时候笑起来绝对比此刻漂亮,但却没有此时发自内心的开心。有时候,客人太多了,小推车停下来,偶尔看见跟着一起卖煎饼的陈厚颜,秦湘云目光呆滞了片刻,随即摇了摇头,脸上一抹别人看不见的落寞。
继续往热闹的地方走去,陈厚颜推着车,旁边跟着秦湘云,推到一个路口的时候,那面突然传来打招呼的声音。
“湘云姐?”
那声音就从前方路口处传过来,那里有一对卖烧饼的母子正在忙碌着。见这面秦湘云陪着一个青衫男子走过来,那面先是惊异一声,然后走出一个年轻力壮的男子,膀子上的腱子肉散发着铜色光彩,应该是个力气颇大的庄稼汉。
“阿牛,顾大嫂!”两人是邻居了,隔老远亲热地打招呼,这些礼节,秦湘云做的非常好。今早要是没有阿牛,她都推不动这小推车。
那面农妇打扮,略显肥胖的顾大嫂望着秦湘云笑了笑。然后看见了帮秦湘云推车的陈厚颜,心里想着这男人和秦湘云是什么关系。此刻她看见自己那火急火燎走过去的儿子,眉头紧紧皱着。这秦湘云孤身一人,又知书达理,很讨人喜欢,尤其是她的儿子,几乎在秦湘云搬到他们隔壁后,就表现的有些不同,她当母亲的自然看出了什么。
“这位是?”走过来名叫阿牛的汉子,眼神中露出一丝不善。
秦湘云完全没看见阿牛眼中散发着男人之间不友好的光芒。笑了笑,低声道:“这是我的恩公。”
“幸会,幸会!”陈厚颜拱了拱手,这男人,怕是喜欢上了秦湘云吧,否则怎么上来就是如此恶狠狠的目光。
重重地哼了一声:“读书人,都不是好人,湘云姐,你还是少和这种人走在一起。你要是推不动,阿牛可以帮你,不用叫那些心术不正的读书人,他们接近你,都是不怀好意的。”
这话显然就是看不顺眼陈厚颜了,秦湘云颇为尴尬地笑了笑:“阿牛,你说什么呢。这位是我的恩公。你再这样说,以后我都不用麻烦你了。”
看见秦湘云语气颇重地说了那番话,阿牛立刻如同被“心爱女人”指责,小声道:“湘云姐别生气,我不说就是了。”
“我们走吧!”低声说着,推了推陈厚颜,大概是继续往前面走吧。陈厚颜是秦湘云的恩公,那是阿牛口中那些心术不正的读书人,她不允许别人这样说恩公的。
“走了?......”
看了看秦湘云坚决的表情,又看了眼阿牛痛苦的表情。陈厚颜无奈地推着小推车继续往前面走,留下后面那个愣愣望着的青壮小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