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苏杭方腊作乱攻下杭州城的影响,像金陵这种富庶的地方,明显能感觉从杭州那面迁往这里的难民越来越多,原本安宁的金陵,在恐慌中渐渐感受到了一丝战争的笼罩。甚至金陵城中的某些大户,都已经做好了举家北迁暂避战乱的打算。
“哎,水浒传上,方腊起义,也没这么厉害啊。”
随意叹了一声。丢下手中的宽背大砍刀,坐在一旁石墩上,陈厚颜独自想了会儿,扯掉手上缠着的布袋,转身走进屋去。接二连三听到从苏杭那面传过来的谣言,今天不是嘉禾被攻下了,明天就是方腊打下了苏州。如今的金陵,已经到了谈方腊色变的地步。昨天他陪白芷晴去城外作坊查看今年春蚕春茶收获的储量,回城的时候,碰上了不少逃亡过来的难民,那些衣衫褴褛,食不果腹,拖家带口的难民,让人看了自有一股揪心的痛。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说的就是这种富贵和贫穷两类人截然不同的生活境遇。
如果陈厚颜没看到逃亡的难民生活窘迫,他也不会在意这些难民进}入金陵城后该怎么活下去。偏不巧看见了浩荡的逃亡大队,他心里就会时刻想着这事儿。随着方腊势力的壮大,难民会越来越多,金陵城迟早要饱和,倒时候要是管不住这群一无所有的难民,只怕会爆发不亚于方腊作乱的暴}动!
回屋待了一会儿,简单换了一件衣服。和宁惜泪招呼了一声,出了书院,往贡院那面走去。
心里想着那些涌入城中难民的事,大概记得秦老的府邸,就在贡院一带。由于最近方腊的事,搅得整个江南都不安宁。秦淮河边下棋的棋友,也开始隔三差五缺席,如今都已经好几天,大家没有聚在一起下棋闲聊。此刻,陈厚颜去秦府,除了拜访之外,也有顺便打探,官方是如何对待难民安置的。
挨着贡院旁的巷子,往里面走几步,就到了秦老的家。简单的秦府二字,挂在门头上,府邸不算大,四周有围墙围着,就像一个小型的四合院子。应该是有人来拜访秦老的缘故,此刻在秦府门前,右边方向十步之遥,落了一大一小两顶朱红大轿,八个抬轿子的汉子,慵懒地蹲在一旁有说有笑,往远处看,两个一高一矮,身穿袍形黑色公服的彪形大汉,守在秦府大门前,手持长柄斩马刀,威风凛凛。
这二人的目光异常凶神,陈厚颜靠近秦府的时候,犹如被两只豹子盯住,陈厚颜笑了笑,随意地走过去,无视那二人带来的强大气场压迫。在他看来,这二人,不过是侍卫一类的人,肯定不敢在秦府门前造次。
“倒是想不到,秦老今天居然有客来访了。”抱拳对着二人笑了笑,很随和地说了一句,至始至终,陈厚颜的步伐,并没有停顿一步。就好像,他走进秦府,不管有没有人看守,他的眼中,并没有旁人那带来压迫的目光。当然,陈厚颜或许没看到,他走进秦府那一刻,那个矮个儿的侍卫,一只手已经放在刀柄上,旋即紧紧握着,旁边那个高个儿侍卫见后望了矮个儿两眼似在叮嘱,那人握刀的手,方才慢慢松开。
“嘶!”待书生模样的陈厚颜,无视他们二人存在,走进秦府之后。这二人,均深呼吸了一口冷气,其中身材较矮那个,声音低沉说道:“陆大哥有没有发现,那些寻常的书生,看了你我二人,都自觉胆小不敢靠近,这书生器宇不凡,只怕又是一个能搅得武朝不宁的人物。读书人能读到这个气魄,倒让人刮目相看了。”
那被称作陆大哥的高壮侍卫,冷冷说道:“能自由进出相府的书生,肯定和致仕的秦之问关系莫逆。这种人,我们得罪不起。”
“还是陆大哥观察细微,要不是刚才你的提醒,兄弟只怕就要无礼了。”
“公门的饭不好吃,尤其是朱门权贵门前,我们更不要轻举妄动,富安兄以后多注意点。”
“陆大哥教训的是!”
这两人小声对话,旁人难以听见。陈厚颜进了秦府之后,看到的,竟然是远处站着像一根枯木纹丝不动的灰衣人,却是陈厚颜认识的秦老的仆人秦六。
还未来得及招呼,那面木雕般的秦六,已经发现了陈厚颜。
“原来是陈公子。”秦六从来不笑,板着脸像根枯木。
“今天有客来访?”
“枢密院副使童贯今天到府中来拜访大人。”
原来是童贯,倒是想看一看这个千古奸臣。陈厚颜望着守在大门处那两个侍卫,“秦大哥,可认识那二人?”
秦六目光如炬,看了眼,道:“高的那个是陆虞侯陆谦,另一个应该就是他的结拜兄弟富安。两人前几年投靠童贯门下,害死了不少人。”
听得出秦六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有种厌恶二人的语气。陈厚颜再回想这两人的名字,“陆谦?富安?”他觉得有印象,应该是以往听过。正思考间,已经有声音,从内屋传出。不多时,就见得一个穿着华贵常服,面白多髯的中年人,一脸不快地走出来,此人旁边还跟着一个温文尔雅朗目疏眉的官人,应该是副手之类的,两人正说着话,并未正眼瞧一旁的秦六和陈厚颜。
待这两人走远了之后,陈厚颜才走进内屋。却不料,刚才路过的二人,其中那个温文尔雅的官人,顿了顿,大概是被突然刺激到了,偏过头,瞧得那只能望见背影的青衫书生,脸色瞬间变得不再平静。
旁边的中年人不解问道:“元辅,怎么了?”
赵元辅冷冷地盯着那个青衫书生的背影:“没什么,刚才看见一个熟人而已。”
“一介书生,不至于让你这般失态吧。”
“大人明察,这书生和下官,有些私人恩怨。”
“和秦之问走的如此近,怕是不和我们同路,等会儿给陆谦招呼一声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