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最近都在连续下雨,倒春寒的天气突然袭来,宛如冬季一样寒冷,谁都不愿意出门。因为天冷的缘故,秦淮河边的棋友,也不常在一起下棋聊天。日子过的闲了,陈厚颜觉得无趣,就挑了些书籍打发时间。
科举文章的书,陈厚颜是不怎么看的。还好,这个时代已经有小说面世,写武林侠客的居多,鬼怪精灵就少了,卖的最好的当然类似“莺莺传”“美人志”一类的黄|色小说。当然,也有野史杂谈,武朝没有文字狱一说,处在文学作品百花齐放的时代,自然出现了许多写的很好的小说或者传记。
看完一本“鬼狐奇缘”,内容大抵和蒲松龄聊斋中的狐仙差不多,都是狐狸精和书生的故事。写书人讲故事的能力,在陈厚颜这个老书虫看来太小白了,他也曾想过,如果自己想写一本小说,不敢说天下皆知,至少火遍金陵肯定没问题。
期间又挑了两本野史,一本叫《归田录》一本叫《武选编年记事》,算是给自己恶补武朝的知识。野史传记的记载,就客观公正了,不像史书都是被阉割过的。上至天家百官,下至百姓绿林,都有笔墨描述,内容包罗万象。
两本书合起来,内容大致记录从先帝,也就是现在皇帝的老子武庆帝继位前,到新君武昭帝登基后的诸多历史大事。前后三十余年,书中尽数罗列详尽。
两本书中写的事太多,贪官也好,忠臣也罢,几百号人,写的有根有据褒贬不一,至于侠客列传就不计其数了。当然,书中也有写到水泊梁山,仅仅是成王败寇一笔带过,不过,要属吃惊的,无疑是在两本书中,都看到了秦老的名字。和秦老名字联系起来的事情,自然就是被天下读书人戳脊梁骨骂丧权辱国的武辽盟约。
武辽盟约,是庆帝二十七年春,武朝和北边大辽签订的停战协议。而签订的人,正是当时的宰相秦之问。书中用了儒冠误国,对秦之问这位天下文人之首的宰辅不满,同时也用国弱易地,表示对武辽盟约中,武朝将幽州往南通往中原门户的州府割去几处给辽国的愤恨。也难怪秦老会选择致仕回乡,整天被人戳脊梁骨骂儒冠误国,是个有骨气的读书人,总是忍不下这口气的。
以陈厚颜对秦之问的了解,要真让他在那种割地条约上赔款,除非是他自己不能左右,被逼无奈才甘愿被后人辱骂,在协议上签字。
倒不去想武辽盟约为武朝换来边境十年平静是否值当,只是秦老的身份,让陈厚颜有些小惊讶。没看出来那老头致仕前居然是天下读书人都得尊称恩师的宰辅,这身份有点唬人了,真正的深藏不漏啊。
大致又看了会儿书,到了吃饭的点儿,合上书本。慢悠悠走下楼,楼下大厅桌上,已经摆满了可口的饭菜,性子冷淡的宁惜泪,如雪中红|梅坐在一旁,不是她不爱搭理人,而是性格如此,当然,别人喜不喜欢,那是别人的事儿。
桌上摆好了碗筷,陈厚颜坐在宁惜泪对面,不客气动筷子尝了一口清蒸鲈鱼。屋外,雨水从房檐上滴落台阶的声音滴答滴答,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两人倒显得像是成亲不久的夫妻,婚衣未褪,相敬如宾。
“喂!”陈厚颜问了一声:“饭菜是外面买来的?”下雨天,肯定做不成饭,多半是去酒楼带回来的饭菜。“没带伞就出去了?不怕淋湿身子感冒?”那红衣裙上,有未干的水迹,还真当自己是高手,不会生病之类。
两人既然已经住在一起,每天见面超不出三句话,还不把人闷死!陈厚颜那一句算不得发自内心的关心,宁惜泪听后,顿了顿,露出一个久未的笑容,虎牙真白,雪一样。
“又不是十指不沾春水的千金小姐,哪能淋一点雨就着凉了。”宁惜泪自信满满,末了加一句:“倒是你这文弱书生,天寒湿气重,多添衣服别病倒了就行。”
她这一句,听着有些人情味。陈厚颜说话也就客气多了:“你会下棋不?也不知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既不能出去,也不能锻炼,无聊啊。”
“嗯?”宁惜泪觉得这话听着刺耳,她习惯了打打杀杀,那里会什么琴棋书画。尤其是对方说无聊啊,听着就好像自己成了别人眼中的陪侍。
“不会!”已经有拒绝的意思!
“没关系,我可以教你!”继续一如既往的热情,道:“不会下象棋,我们可以下五指棋。五指棋很简单的。”
宁惜泪不说话了,独自沉默。
倒是陈厚颜一直表现的很兴奋,饭后迅速收拾干净桌子,不待宁惜泪回房,他已经拿出一个围棋棋盘,并且端出两盒黑、白玉石做成的棋子。
“五指棋很好下的,不难,一学就会!”见宁惜泪有不肯作陪的心思,陈厚颜脸皮厚着说了一句。
宁惜泪想了想,坐到了陈厚颜对面。
“怎么下!”她面前摆着密密麻麻格子的围棋盘,她其实是不懂的,只是陈厚颜说很简单,她居然有想了解一些的想法。女人嘛,总归有愿意温柔的时候。
陈厚颜分了一盒黑子给宁惜泪:“你只要在这些格子中,将五颗棋子连成一起,就像这样,你就赢了。”
陈厚颜将五颗同色棋子摆成一条线,给宁惜泪做示范,完了问道:“懂了么?不难吧。”
听陈厚颜介绍完了玩法,眉头皱了皱:“我试试!”
拿起一颗黑子,放在格子上,像是求学的学生,好奇问道:“这样走?”宁惜泪的手干净光滑,不像是长期练武之人的手,落在棋盘上,让人目不转睛。
“嗯,真聪明,一学就会!”
“呵!”
两人开始下五指棋。起先,陈厚颜还能欺负宁惜泪初学者不懂布暗棋,胜她几局。慢慢地,当宁惜泪掌握了窍门,而她脑袋,也是极为聪明的,接受知识的能力很强,等她熟悉之后,居然就能小胜陈厚颜了。
当宁惜泪喜欢上了下五指棋之后,笑声偶尔就从她取得胜利时传出来。习惯了刀剑那样的冷兵器,突然熟悉某一种东西,她就像变成了一个小女孩得到最心爱的玩具,爱不释手了。
“倒是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父啊!”
又输一局,陈厚颜不得不感慨宁惜泪步暗棋的高招已经青出于蓝,他有几次输就输在被这小妞暗度陈仓。
宁惜泪有些小雀跃:“只怪你太笨喽!”这还是她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和陈厚颜说话。
陈厚颜笑笑:“还请女侠高抬贵手!”
宁惜泪笑着不说话,她不介意陈厚颜称呼她为女侠,她本来就是一位侠客。
“呵呵!”陈厚颜笑了笑,随意问道:“天下高手,你可都认得,就像那个玉麒麟卢俊义,双鞭呼延灼。” 这些都是刚才看野史见到的,估计就是一些出众的绿林悍匪,美曰其名加个高手的称谓。闲着没事儿,他也就随口问了句,毕竟这个朝代,有水泊梁山,还有方腊起义,武林高手肯定有。
宁惜泪认真应对棋盘上陈厚颜每一步落子:“你说的那些,只是在江湖上,闯出了名声,大家都以为他们很厉害而已,哪能算高手,真正的高手,都是行踪飘忽不定的人。”
“那你呢,有多高!”
“一般般吧,一对一,至少不会输!”
“呵,双拳难敌四手,武功再高,也怕菜刀啊。”
“呃!”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聊着,外面的雨越来越大,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在小屋中时而响一声,听着春雨,哼着一些别人听不懂的流行歌曲,聊着宁惜泪所谓的江湖闲话,这日子,倒也清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