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罗对着堆成小山似的衣服无奈地叹了口气,王嬷嬷依然下令谁都不能帮忙,那么想必也不会有人赶来帮自己的。可是有些衣服明明是那样干净,却仍要自己洗一遍,摆明了是要捉弄自己,而她此刻必须忍气吞声。
看着自己泡的已经浮肿的手,心里却在想着,如何见到江胤景,如何将梁侬抢走自己的东西全部抢回来。不知不觉恍恍惚惚洗了一整天的衣服,她喘着气将衣服全部晾好,去向王嬷嬷说了声,才坐下歇了会。
身子尚未恢复的她,不知是如何撑到现在的,也已经饿了一整天了吧。她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一切是不是值得。
“轻烟。”忽然有人低声唤她,她回过头,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女子在朝自己挥手。
她走到她身边向周围望了望,确定周围没人才从怀里掏出一个纸袋,“轻烟快吃吧,一整天了肯定饿着了。”
沙罗疑惑地看向她,愣了会才接过纸袋,她小心打开来,只见里面包着两个包子,还冒着热气。可是那女子是谁?为何要帮助她?
“别担心啦,王嬷嬷不会知道的,”女子调皮的冲她眨了眨眼,“我叫夏甜,就是那个甜蜜的甜。”
“谢谢。”知道来人无心加害于她,沙罗才小心地吃了几口。
“没事的啦,”夏甜以为她是因为怕责备情绪才这样低落,便安慰她道,“等过一阵子,去伺候太子日子就好过了,听说太子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呢。”
很好很好的人,沙罗哑然,是这样么?是这样为何还要把自己逼到绝路?
“是啊,”沙罗淡淡地回答,“只要见到太子就好了。”
“这就对了嘛!”夏甜笑起来浅浅的酒窝绽放在她脸上,果然是那样甜蜜,“人总是要向前看的啊。”
沙罗笑了笑没有再说话,倒是夏甜一直说个不停。
原来她家原来也是有钱人家,可是后来父亲犯了事,家道才没落起来,不得已才到这太子府做起了侍女。她说得是这样简单,仿佛这并不是什么很凄惨的事,甚至她一直是笑着在讲。
“老天啊一定是公平的,”夏甜接着说,“所以啊我们不会一直倒霉下去的。”
是啊,不会一直倒霉下去。她自己也不会允许自己再软弱下去!沙罗趁夏甜不注意悄悄在她身上抹上一些粉末,她抬起头冲她微微笑了笑,她怎么可以放过王嬷嬷呢?那样的话她就不是沙罗了。
“夏甜,谢谢你,”沙罗对着她露出笑颜,“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没关系啦,轻烟,”夏甜也笑着说道,“不知为何一看到你就觉得特别亲切,所以啊以后有事尽管找我,我会帮你的。那么我先回去啦,你也早点休息吧。”说完夏甜便起身离开了。
还是怕有人看到吧,沙罗无奈地掰着手中的包子。
天未全亮便有了一大堆的工作,还要不断听王嬷嬷念叨,这样多的规矩,她如何学得来?昨夜她便在王嬷嬷房里摆上了一盆唤作“朱砂”的花,一种有毒的花,色泽艳丽,香气清淡,放置久了,呆在房里的人便会中毒,而从面色和脉象上是绝对看不出来的,反而中毒之人脸色会愈加红润。
越是毒药,越是这样给人以美丽的假象,让人措手不及。
而她正是因为夏甜的善意才在她的身上抹了解药,怕她也一不小心也染上了这种毒。至于是否连累到他人,那么她也没有办法了。她只有狠下心来,只要不是刻意巴结王嬷嬷便不会经常出现在她房里,也自然不会染上此毒。
当初她便是贪图学制毒药要比连成绝世武功要快而拜青衣护法为师,多亏青衣护法的教授才能凭着天赋和拼命的努力顺利进入凝风楼。
当初那么拼命,而现在却那么想要摆脱与凝风楼的关系。落风实在是个太可怕的角色,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永远不会老去般,甚至连人内心的想法都能窥知。
可也只有凝风楼才有那样大的势力可以让自己得到想要的情报。
沙罗一边劈柴一边想着,这分明是男子的活,想必自己是惹到王嬷嬷了,她抹了抹头上沁出的细汗,一天天的折磨自己的双手又是何必呢?她明明可以不用那么辛苦的,可是心中始终是怕见着江胤景的,毕竟自己伤他太深。那么就让自己再折磨自己一回,也算是弥补对你的歉疚,那么自己也只能这样了,江胤景。
至少,此刻我离你很近。
“轻烟,”夏甜来到她身边,“你不用干这个了,明天开始你就可以和我一起去书房伺候了。”夏甜笑得是这样开心,仿佛自己好过一些她也会好过一样。
“王嬷嬷不会无缘无故给我们这么好的差事,”沙罗直视着她的眼睛,“你给她送了什么?”
“没····没什么啦,”夏甜被她看得有点心虚,声音略微颤抖,“真的没关系啦。”
“告诉我原因,”沙罗追问道,她不想对谁有所愧疚,也不想和谁有所牵连,“不然我是不会去的。”说完便继续劈起柴,再不看夏甜一眼。
“好啦,”夏甜夺过沙罗手中的斧子,“我把母亲留下的一对金镯子给了王嬷嬷,反正留着也没什么用,像我们这样的人哪还用得着啊。”
“我帮你拿回来。”沙罗说着便转身离去。
“轻烟不用了啦,”夏甜追上来,“真的不用啦,没关系。”
“别担心,”沙罗转过身,“等我回来。”
没等夏甜回过神,沙罗便来到王嬷嬷房前,轻声敲了敲门。
“谁啊?没晓得我在午休么?”说着屋内便有人推开门,“到底是何事?”
“王嬷嬷,”沙罗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我想要和你换样东西。”
“哟,你个小丫头还想跟我换东西,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王嬷嬷挑眉,语气盛气凌人。
沙罗从衣袖中拿出一粒夜明珠,“这个可以换夏甜的那对金镯子吗?要是不够,我这还有几百两银子,”说着她便将钱袋和夜明珠一起给了王嬷嬷,“那么还请王嬷嬷承让了。”
“哎哟,这可是个宝贝啊,”王嬷嬷见事赶紧将其揣到怀里,“你哪来的啊?不会是偷来的吧,从实招来。”
“是家里传下来的宝贝,”沙罗语气云淡风轻似的,随便扯了个谎敷衍过去,想当初在江胤景身边的时候,房内有那么多的宝物,她只是随手拿了些以备不时之需。
“我也没什么了,还求嬷嬷性格方便。”
“算了算了,看你不像是不老实的,”王嬷嬷不舍的的从手腕上摘下镯子,转念摸了摸怀里的夜明珠眉头又舒开来,“拿去吧,下不为例啊。”
“多谢嬷嬷了。”沙罗欠了欠身算是行礼,便回到夏甜她们住的寝室。下级侍女是没有单独的房间的,大多是三两个各人一间。
“轻烟你没事吧,”见沙罗回来,夏甜忙迎上去,“王嬷嬷没为难你吧?”
“我没事,”沙罗将金镯子塞到夏甜手心,“这么有意义的物件不要再随手给人了。”
“轻烟你怎么做到的?不会是······”
“我只是拿了些银两把它们赎回来了,那些银两是爹娘留下来的。”知道夏甜对她有误解,她打断她的胡乱猜疑解释道。
“轻烟,谢谢你。”夏甜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
“不必了,”沙罗抽出手,她已经习惯淡然了,这样的亲密,她不习惯。
夜里,趁大家都睡着了,沙罗独自来到院中,心中那样忐忑,那么明天可以见到江胤景了吗?她拿出匕首在手腕上划了一道,将中午吸入的毒血放出,然后随意用纱布包扎了下伤口。
月色也是这样明媚,可偏偏她放不下心来,很怕自己露出了马脚,现在自己的模样江胤景应该认不出了吧,而比怕他忘记还要担忧的事便是他已全然把爱给了梁侬,那该让她怎么办?
就算杀了梁侬,又有什么用?反而让江胤景一辈子对她挂念。
我们此刻的距离是这样近,又这样远。明明已经近在眼前了,却仍无法碰触。
难道真要自己放弃吗?放弃仇恨?心里又是这样不甘心。
自己都无法保证自己报了仇之后能否全然而退,恐怕与江胤景之间的误解是这辈子都无法解开了吧。这辈子,她的有生之年都不可以了。
这世上永远有一种爱,除了彼此中意之外,还要适合。
让她情何以堪?
她只能遥望着这一轮皓月,一个人缅怀、祭奠,回忆,过去都早已腐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