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想起那日悠然带她进入的禁地,那么一大片的彼岸花。她仿佛还能听到有人在唤她的名字,一声一声,像是着了魔,她急切的想接近那个声音。
那样悲伤的声音,像是深深浅浅的叹息萦绕在她周身的空气中······
是谁?到底是谁?
她循着声音走去,一步一步走得是那样小心,害怕打扰到叫着她的人。
歌儿···歌儿···那人反复念着她的名字。像是已经找了她很久般,声音里带着兴奋的颤抖,像是知道她会来,知道她一定会来到她身边一样。
她深吸了一口气,果然是上次的禁地,声音便从门内异常清晰地的传来。自己一定是着了魔,也不管这里是否危险,她还是想要进去,直觉告诉自己那里有自己想要的答案,在那里,她会知道她想知道的一切。
那些···关于悠然的事···
她拨开门边的荆棘,很意外门是虚掩着的,锁只轻轻一扯便落了下来。她捂着胸口,心跳得那样快,那样的一大片彼岸花,妖娆依旧,红的炽烈······
可这声音到底是从何而来呢?
江胤景冷眼看着面前旁若无事的江流景,他是那样的淡定,脸上依旧面若春风。
“皇兄此次来,不只是道谢这么简单吧?”江流景一袭青衫一如当初的模样,袖口有一些卷云的图案以示吉祥,那样简单的装束全不像出自帝王之家,反而有一种恬然的平易近人。
一眼就看出自己的用意,江流景,你果然不简单。但他也只是笑笑,抚了抚袖子,在软榻上坐下眼眸里有着难以掩藏的犀利,“所以你故意让歌儿离开,”他一手扶在握把上,一手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这样做到底是为什么呢?”他句句相逼,他不想让歌儿成为又一个沙罗。
代价是——不惜任何代价。
“呵呵,”江流景干笑两声,“皇兄所言,似乎是对我有什么误会吧。”他依然云淡风轻,好似一切真的与他无关一样。
江胤景一松手杯子落在地上,哐的一声,瞬间碎成了几块,他假装不经意的说了句,“原来这杯子那么容易碎啊。”人的生命又何尝不是。
不管他打算做什么,既然是针对自己而来,那么,他也只好不择手段了。
此刻为什么那么安静,刚才召唤自己的声音也消失了,四周是这样安静。她悄悄地往前走,像是会吵到住在这里的人一样,这儿居然还有一条河流,静静的躺在花丛中,绵延着,花开得太盛,一眼望去居然都没能发现。这里真是像极了幽冥之地——黄泉,忘川河边,才会有这样极致的景象吧,走过这条河,沿途就不再有任何风景了。
凝歌有些害怕,紧紧地抓着衣摆,这样一直走下去,该会是有怎样的景象呢?
“你终于来了···”声音飘荡在她耳畔。
凝歌向四周望去,这哪有人烟啊?为什么这里这么大,没有悠然在自己身边,她显得这样脆弱。
“歌儿,跟我来。”
那个声音似乎是在牵引着她,语气是那样的柔和,并不像是带着恶意。
有往前走了好长一段路,彼岸花像是无穷无尽地开放着,一直绵延在她脚边。凝歌小心翼翼的迈着脚步,像是怕吵到路径此地的亡灵一般,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这儿太像是黄泉之路了,难怪悠然会封锁这里,把它当做禁地。这里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呢?她是这样的好奇。
隐隐约约的,她好似看到花丛里有个人影,当看清时,她不禁捂住了嘴,那个女子穿着一袭红色大衣,裙摆上刺绣着金色的古怪图腾,长及腰际的直发就这样倾泻而下,如同黑色的丝绸瀑布。她双手摆弄着一只彼岸花,说不出的妖媚。待凝歌看清些。才发现她的眼眸呈现淡淡的紫色,妖娆至极,像是画中的妖精般。
紫纱姐姐说过,这样美丽的女子,非鬼即妖。可在她眼里,那女子倒更像是仙子一般。
“你来了?”女子依旧不曾抬头,只是眉眼里带了一层笑意,“这些曼珠沙华开的这样好,像是也知道你会来,才开的特别妖艳呢。”
凝歌讶异地不知该说什么好,那女子倒像是认识她一样,话语里是那样亲切自然。
她忽然记起来,那日江胤景说过,他的沙罗最爱唤这花——曼珠沙华,那样的与众不同。
“沙罗···”她呢喃着她的名字,可是听江胤景的话,沙罗应该早就不在人世了吧。
“正是小女子,”她笑着站起,走至凝歌身边,“歌儿,我等你好久了。”
凝歌吓得后退了几步,她到底是人是鬼?只觉得自己的掌心微微潮湿。她为何如此怪异?凝歌想,她一个人住在这里不会害怕吗?一个人守着这些彼岸花。
“沙罗?”她又问了一遍她的名字,“真的是你吗?”
“歌儿,”沙罗伸手抱住她,她的身体是那样冰冷,有一种淡淡的说不出的香味萦绕在她身边,“是我。”
“我会告诉你,那些你想知道的事情。”她笑,仿佛全城的花儿都一起绽放般的妖娆。
“为···为什么?”凝歌几乎是颤抖着问她,她身上的味道仿佛能使人失去力气般,害的她无力地靠在她怀里。
“因为,”沙罗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转而笑靥忽生,“因为我就是你啊。”
凝歌的脸变得苍白无比,她尴尬地低着头,自己是害怕的吧,她的话,她的话,让她这样害怕。
因为我就是你啊······你听,多像一个谎言啊。
那样一个,三岁儿童都不会信的谎言。
“皇兄,”江流景派人打扫干净屋子,“这又是何必?”
“你总是这样,把一个女子看得那么重。”江流景接着说。
那样一个沙罗,现在又是凝歌,他倒是那样容易变心啊。忽然他一阵心悸,歌儿,为什么隐隐感到不安呢?她该不会是去了禁地?在那里,可是会坏了他的大事的。
只是,这样的理由,为何不足以抚平他的心跳呢?难道,他还是不能对她装作那么不在意吧。他忽然看到窗外一双燕子撩过天际,心里空落落的。燕成双,人却依旧形单影只。
“呵呵,”江胤景干笑,“当初是沙罗,这次你不会又把凝歌当做我的软肋吧?”
“可你要知道,”江胤景挑眉,“她爱的只是你。而你却忍心这样伤她。”
“皇兄不也是真的动了心吗?哈哈。”江流景大笑,心里却并不那么痛快。自己不也是一直在动摇吗?看来自己也是对她动了心,而又不得不压抑着。
“所以,不管如何,”江胤景尴尬地笑了笑,“别伤害她。”
“骗你的。”沙罗说着,笑起来。像是在调戏她般,面容却依旧美好。
“我没死,你不要担心。”从凝歌躲闪的眼神里,她读到了她的害怕与担忧。不忍心再与她开玩笑了。
那样的惹人怜爱,难怪连他都对她动了心,现在,以这般容貌,自己又如何还能回到他身边呢?他也早该将那个自己遗忘了才是。自己守着这忘川幻境也已经很久了吧,像是死了一次般。早已没了死生,没了疼痛,没了前世与今生。
凝歌颤抖着抬起头,那女子明明是那样开怀的大笑,可她却看不到她任何快乐的表情,该是悲伤却用笑来代替,这个世界的人都是这般虚伪的吗?她不曾懂得。
“沙罗,”她叫她的名字,她的怀抱这样冰冷,忧伤的像是从未存在于这世上,她试着伸出手抱住她,给她一些温暖,“你在想念着谁吗?”
“歌儿,”沙罗松开手,把她轻轻推开,“不要告诉人,你见过我,就当我是个魂魄罢。游荡于这世上,何曾留下影踪。”她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塞到凝歌手中,“这里有三粒药丸,叫做欲语还休,只要服下它,便能忘了想忘记的事。”
凝歌紧紧握着这锦囊,不解地看向沙罗。
“忘了悠然。好好当去爱江胤景,”她的话像是叹息,轻轻柔柔的挤进凝歌耳中,连微笑的嘴角都那样惆怅,“就当是我求你罢。”
“可是···”她说不出口,她根本就不知道怎么说,她不想忘记悠然,可是···此刻的他,还记得有一个凝歌吗?他还记得吗?往昔的一切。他是不是都抛下了呢?
一想到他就会难过,可是她依旧舍不得忘记。
有些回忆依旧是美的,不能将一切全部抽离啊。
她不能。
“想知道,你口中的悠然是个怎样的人吗?”沙罗像是早就知道般的淡然地说,“还有那些你不知道的江胤景的过去,甚至是你自己的身世?”
“这些我都将告诉你,歌儿。”
那些遥远的腐朽生疼的过往······
沙罗看向远方,不知不觉,流下泪来。她以为自己此生都不会再落泪了,可是那些不能碰的回忆还是那么疼,即使它早已生了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