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中飞雁不是滑过,洒下一地光辉。
飞马奔驰在山林间,飞箭破空的声响追逐着本能的躲藏的脚步,地面被撕裂似的哀嚎,棕色的小鹿无力摆脱被杀的命运,瘫倒在地,发出无力的悲鸣。
一双眼,慢慢的,变得没有一丝光,它的世界从此再没了天亮。
“二殿下,射的好!”众人欢呼,护卫军纷纷敲戟鼓掌。
而安凝歌只觉得浑身发颤。
血腥味漾开来,由淡至浓,慢慢刺到凝歌鼻尖,她捂住嘴,躲到了江胤景身后。难道这就是她所不知道的-----江流景吗?也许是叶子的投射到她脸庞,她看不到一丝光亮•••••••她忧愁的眼睑下有一缕阴影,遮盖住了她看向江流景的目光。
江胤景感受到背后,她的颤抖,反手握住她的手腕,轻声在她耳边呢喃,“不要怕,我在这里。”
凝歌愣住了,是谁?是谁?说过同样的话,让她成了一个笑话,一个被骗的傻子?
因为知道你一切的喜悲,因为看得到你的心疼忍让,因为知道你也会害怕,因为记得你说过的情话•••••••我才又来到这里••••••可是一切都变得如同谎言一般•••••••曾今想要说出的那句••••我爱你••••终究没说出口••••成了我这辈子最大的谎言,我却一直把它当做真实••••
她戴着面纱站在树梢上,看他将其他女子护在身后,心居然已经不会疼了。这样也好罢,彼此处在不一样的世界,就别再勉强他进入他所陌生的世界了。她一跃而过,消失在丛林间。
凭她的轻功,该是没人会发现才对吧。
江胤景抬起头,空气里似乎有着一种熟悉的香气。无奈,当她想仔细辨认时,那股气息早已消散在浮云间,寻不得半丝余味••••••
不知怎么他的心忽然扯了一下,不该是她吧。他的沙罗早已在两年前便跳下悬崖,尸骨无存•••••他翻遍整座山都找不到她的踪迹•••••••
“我不怕,”凝歌对他莞尔一笑,“既然,你在这里。”
她偷偷看了眼江流景,他依旧面无表情,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她终于懂得他的心意了,不需要在幻想关于他的梦境了••••••
江胤景回过神,什么都说不出口,只微笑回应。
忽然一只幼鹿跑过,在灌木旁探了探头,江胤景立即跨上马,正欲射箭时,凝歌却叫住他,语气近乎哀求,“江胤景,不要。”
她这样对他说,仍旧直呼他姓名。
他分了心,将箭射偏,当他再想射时,那只幼鹿已经不知跑到何处去了。
江胤景虽有些不解,但转眼便又变得温和。他下马走到凝歌身边,毫无恼意地看向她,对他说:“你说不要,那便不要了。”他的语气像是在哄一个年幼的孩子般。
众人将一切看在眼里,不觉不约而同地会心一笑,好久没看到太子这般温柔了。自那沙罗死去后,他们亲眼看着往日温和的太子如何一步步变得残忍•••••••还好,这个女孩出现了。
江流景勒马,只冷冷地瞥了一眼,并不说话。
江胤景是怎样一个人,在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凝歌只是低下头,她不该到这来的。这样的场景,她根本承受不了。为什么要来呢?悠然就在那里,却像陌生人一样。
如果不曾来,她也不会这样难受了。
“皇兄,要我帮你追回来吗?”江流景不知何时走至二人身边,嘴角熏染着笑意,看上去是这般邪魅,晨曦的光将他的轮廓描绘得如神祇般让人不好靠近。
“不必了,歌儿会怕,”江胤景不露声色地将凝歌拉至身旁,“这次的、狩猎可能要让弟弟扫兴了。”
扫兴?他暗自冷笑,恐怕不止是扫兴吧。江胤景,你到底有什么本事,为何可以句句刺到他心上?他唤她歌儿,原来他们已经变得那么亲密了。
“怎么,皇兄身边何时多了位红颜知己?”他脸上不露丝毫怒意,反而笑着看向凝歌,“这位姑娘倒是与皇兄十分般配啊。”
江胤景笑而不答,只是将握着凝歌的手握得更紧。
两人明明都在笑,众人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轻松。
这位姑娘•••••••江流景的话在她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回响,还好有江胤景牵着她的手,让她暂时有了个依靠。这样下去,她真的快崩溃了••••••悠然,你说过的一切,都是骗我的吗••••••还是你想利用我做什么••••••
“也罢,歌儿我派人先送你回府,”江胤景说,“我陪着弟弟继续狩猎,这样可好?”
凝歌此刻喉咙疼的厉害,半句话都说不出口,只好点了点头,像是用尽了一生的力气般。
“不会有事的,”江胤景将她的压抑看在眼里,“我很快就会回来。”
凝歌偷偷回头看了眼江流景,他却刚好别过头,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不知道他是喜是悲,还是丝毫未放在心上•••••原来心里念着一个人是这般滋味,说好要忘记,却时时刻刻放在心上•••••要忘记,谈何容易•••••心里是这样的失落,谁能解她愁思?
江流景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情感,他已不想确认凝歌是不是真爱上江胤景了,昨天的她居然就那样倒在他怀里,这样的暧昧,好似旁若无人般•••••••不过,既然他们这样情投意合,也省的他还要花一番心思让江胤景爱上她。
这样也好,心里这样想着。可他却笑不出来,微笑的弧度僵硬地挂在嘴角。
微风徐来,树叶晃动时间固执的停留在这一秒。
下人正要带凝歌上马车时,忽然嗉的一声,一只箭正射向江胤景,凝歌不知从哪来的勇气,本能似的,立即冲到江胤景面前,用力地抱住他,替他挡下了那一箭。
“有刺客。”护卫军连忙拔剑守护,却不见此刻的身影。
江胤景的脸变得冰冷,居然都没力气扶住凝歌,血正一点一点地从她身体里,顺着箭溢出来,打湿了她的衣裳,让她本就苍白的脸变得惨白,还好箭射得不深,可是她这样弱小能撑得住吗•••••••傻瓜,他想大声喊,你认为那箭那么容易射中我吗?当凝歌抱着他的手不再用力的时候,当她慢慢地滑倒在他怀里时,他又想起了沙罗悬崖边的一跃•••••••那样的无力挽救••••••
“抓到刺客,杀无赦。”他冰冷地下达命令。
“是。”护卫军们不禁吃了一惊,刚才的太子还是那样温柔的一个人,现在居然又变得如此残忍。
在他的身上早已展露出帝王的魄力,不愧是摄政王太子。
江流景站在原地,望了眼站在树梢上的蒙面者,便又低下头,只用手按住胸口。
安凝歌,他嘴角扯起一抹笑,这份礼物但愿你喜欢,从今往后江胤景定会死心塌地地对你,他也该忘了拿女人了。
这样,你心满意足了吧。
“皇兄,流景必手刃刺客,皇兄请放心。”江流景转过身,这时,只要找个替罪羔羊便好了。
到底是谁在看戏,江胤景,你还不知道吧。
江胤景将凝歌抱起,必须赶紧救治才行,耽搁不得了,他将凝歌抱上马,立即回到府中,也顾不得一路颠簸,他再也不能看到有人从他的世界消失了,再也不能。
他将凝歌抱到寝室,她的气息是这样微弱,他的心居然像被针扎般生疼。
“快宣太医,把所有的太医都叫过来!”
他语气冰冷把下人们吓了一跳,虽然浑身发颤,却也不得不照做。
听说太子急宣,太医们都赶忙收拾药箱赶来,到底出了什么事,让太子这般焦急?
张太医隔着纱帐偷瞄了一眼,床上的人,那不是那日在安王府中见过的姑娘吗?怎么此刻又在太子府中,其中关系真是错综复杂,他果然已经老了,实在是看不出其中玄奥。
“禀告太子,箭上无毒,所幸箭射得不深,尚未危及生命,”张太医行礼,“注意调养”便好。”
“这样?”他蹙眉,“退下吧。”
“是,殿下。”众太医冷汗直流,幸好太子让他们走,不然不知还要心惊胆战到什么时候。
侍女帮凝歌敷上药,包扎好,又帮她换上干净的衣裳才退下。心里不住想着,这样漂亮的人儿,受到这么重的伤,该怎么受得了。
景色入暮,便不再明媚了。
江胤景站在屋外,遥望月色,起风了,天又凉了些。他记得沙罗最爱那极阴的天气,最爱在院内种满彼岸花,那种红的妖艳的花朵。
她最爱唤它曼珠沙华,他记得她说过,彼岸何曾有花,倒不如直接叫它,曼珠沙华。
见丫头出来,他急忙来到寝室,凝歌该没事了吧。他心中焦急万分,自沙罗离开后,已经记不得自己何时这般紧张过了。
他甚至懊悔自己为何非要安排什么狩猎,害得她受伤。
他慢慢走到床边,拉开纱帐,还好她的脸又有了些血色,一不像当初那样惨白了,这样便好,凝歌,你一定要好起来。
他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庞,这样傻的丫头,居然会让自己心疼。
看着熟睡了的凝歌,面容时这样纯粹,美好。江胤景不禁松了口气,若她无事,便是晴好了。他这才发现这个丫头,不知何时已经闯进了自己心里。
别再让我担心了,凝歌。
为何明明是想通过狩猎探探江流景对她的情意,到最后,陷进去的却是他。恐怕,江流景早就知道了吧。
累了一日,他忽然泛起困来,不知不觉靠在凝歌床头闭上了双眼。
已经好久没能像这样安然睡去了。
梦里,他似乎又看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沙罗,颜容如此清晰,时光依旧,回忆不曾老去。
笑艳秋莲生绿,,红脸青腰,旧识凌波女。照影弄妆娇欲语,西风岂是繁华主。
可恨良辰天不与,才过斜阳,又是黄昏雨。朝落暮开空自许,竟无人解知心苦。
是你吗,沙罗?
没有我在身边,你可曾觉得孤寂?
看到我身边有了别人,你是否也会伤心难过?
还是只是一笑置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