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策安排了张彦他们几个赶紧回去,排查贺佳希的社会关系。
周局长刚才也打来了电话,说是这件事已经在网络上扩散开来,影响恶劣,必须在两天内公布死因,以正视听。
时间紧迫,他决定去天台看眼,能否找到蛛丝马迹。
一踏进天台,风扑面而来,他反射性的闭上眼,侧过脸,甫睁开眼,便看到一个瘦削的身影在风中摇摇欲坠。
他一颗心瞬间提起,这什么情况?难道又有一个。
他放慢脚步,悄悄走过去。
越看那身影越熟悉,这不是那个班主任吗?
大风把破碎的话语送到他的耳朵里。
“对不起……”
“害怕……”
他屏住呼吸,三步并作两步,从侧面扑过去,把人扑倒在地。
栾依依睁开眼时,就看一道黑影从旁边掠过,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摔倒在地。
后脑勺重重撞上硬物,却没有想象中的疼痛。
身体就没那么幸运了,感觉五脏六腑都被挤压了一遍。
“不想活也换个地方死。”干净、低沉的男声。
栾依依本能的睁开眼往上看,就看到男人已经利索的站了起来。
黑裤黑衬衫,短发干练,黑眸鹰隼似的盯着她,好像在审视什么。
她忽然意识到现在半躺着的窘况,快速的爬起来,然后才发现,她才到男人的胸口,对方简直就像一座黑山。
男人的眼光依旧在她身上停留着,两人目光相碰,栾依依更震惊的发现,这就是那晚漆黑小巷把她甩出去的人。
漆黑明亮的目光中,那种凌厉和寒冽气息迫的人无法呼吸。
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距离,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我才没有想死呢。”
这个人竟然以为她想自杀。
新仇旧恨,栾依依的语气也变得不善。
“你又是谁?学生家长吗?怎么能擅自跑到这里来?”
林策冷哼了一声,没有回答,转过身去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栾依依识趣的闭上了嘴,在心里思索着这个像山一样的男人到底从哪里来?
不可能是学生家长,校门已经完全锁了,那就只能是警察。
真是没有看出来呢。这样的人,竟然能为民服务。栾依依收回了打量的目光,对面前的人越发没有好感,正准备离开。
男人却忽然开口了:“你了解孙老师吗?”
栾依依本不想回答,但这两次谈话,都特意提到了孙老师,她不能大意,垂下头思索着孙老师这个人。
孙老师四十多了,是学校里出了名的负责任,每天早早到学校,很晚才回家,把一颗心全部献给了教育事业,有的时候,连自己的家庭都顾不上,为学生尽心尽力,早早的就秃了头。只是有的时候,话多了点,所以学生在私底下都叫他“孙老秃”,还编了个顺口溜。
孙老秃,喷口水,唾沫横飞如下雨。
有一次被孙老师听到了,在班上大发雷霆,直说现在的学生太难管,以后不管了。
他骂归骂,当学生家长找上门来给想学习的自家孩子补课时,他还是同意了,唯一的要求就是不收费。
想到这里,栾依依坚定的点了点头:“孙老师虽然唠叨了点,但是个好老师。我不相信他会对贺佳希做出那样的事。”
流言蜚语在出事以后,变成了言之凿凿的审判词。
林策听出了她话里的坚定,诧异的转过头看过来。
阳光下,她苍白的脸色几近透明,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他想起白纸黑字的记录,到嘴边的话,囫囵了一圈又咽了回去。
他们是警察,必须得用证据说话。
“你就这么相信他吗?”
“嗯。是的,他担得起为人师表这几个字。”
话闭,栾依依不愿在与这位警官说下去。
有些事情已经先入为主,说再多都是无益,只有靠事实说话。
林策看着渐渐消失在视线内的身影,皱起了眉头。
尽管学校已经加强了安保措施,下午放学的时候还是出了不小的乱子,带头者就是栾依依班里的学生家长。
家长拉着自己的孩子,愤怒指责道:“栾老师,我们家孩子受到了巨大的惊吓,学校要怎么负责?”
“就是,都是学校不负责任、管教不力,才会出了这么大的乱子。”
“也不知道你这个班主任怎么当的……”
家长开始议论纷纷,三言两语,唾沫星子直往栾依依脸上喷。
她安静的站立在那里,语气悲痛真切:“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也很遗憾,也是各位所不愿意见的。恳请各位家长,在事情还没有水落石出之前,能够注意措辞。”
众人相互看了一眼,拉着自家孩子气冲冲的走了。
校长铁青着脸,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的后面。
“小栾啊。”校长叹了口气:“这事不怨你,你不要有那么大的负担。”
她站在那里,仰起头看着天边不知何时飘来的乌云。
天色黑了下来,两排笔直的路灯相对着,延伸至天的尽头。
林策驾着车在去往唐吉胜的新家。
时光如白驹飞逝,转眼间,唐安都已经三岁了。
天边一道惊雷劈下,九月的天气已经有了凉意,他摇上车窗,再次在导航里确认位置。
机械的语音不厌其烦的提示着就在这里,他放慢了车速,四处张望着,终于看到前面有一处拐弯,打了个方向盘转过去。
这是一座学校,被栏杆围着,在雨雾中若隐若现,与周围其他高大的建筑物格格不入,他猛地踩停刹车。
脸上的线条紧绷,嘴角抿成一条直线,黑色的瞳孔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骨节突出。
道路两旁的行人道上偶有撑着伞的路人匆匆走过,林策就像被定格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动弹不得、思考不能。
凉气从脚底升起,后背起了层薄薄的汗。
这样的场景,比他面对最穷凶极恶的犯人还要怕上几分。
他不用靠近,也能知道那所学校挂着的牌子。
唐吉胜的电话再次响起,将他惊醒。
“干爹,你到哪了?”奶声奶气的声音瞬间将他从地狱唤回。
他回答了一句,脚踩油门,加速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