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好不容易停下来的哭泣声隐隐有变大的趋势。

电话响起，林策指了指，转身离开，门被关上的一瞬间，里面的哭声夹杂着骂声再次飘了出来。

“喂。”

“那个人有消息了？”林策压低了声音，四处望了望，停在了一处背阴的角落。

那边不知道又说了什么，男人皱紧了眉头，神情变得紧张：“消息可靠吗？”

“好，我知道了。”林策顿了一下，声音变得低沉：“好好保护自己。”

挂了电话，他掏出一根烟点上，狠狠的吸了一口，吞云吐雾间，他听到身后传来响动，警觉的转过头去。刚才紧闭着的房门大开着，张牙舞爪的学生家长被驾着走出来，一边走还一边哭喊，紧随其后的是一行愁眉苦脸的人。

林策狠狠的吸着烟，目送着那行人越走越远，耳旁还隐约能听到家长哭喊着的那句“我苦命的女儿呀……”

他眯了眯眼，心思渐渐飘远。

现在这样的伤心欲绝拿出一半来关心孩子，也不是这样的结果。

当警察十年了，见过很多的案子，对这些苦难和悲痛早就司空见惯了，可是每次遇上关系到未成年孩子的案子，心里还是会升起不一样的感觉。

重重的关门声打断了他的走神，他按灭了烟头，就看到一个身材娇小的女人扶着墙慢慢走出来，步伐沉重，似是有千斤的重担压在肩头，背却依旧挺得笔直。

是她，眼前浮现那张惨白的倔强的脸，有点意思。

他勾了勾唇，转身离开。

这一天，栾依依一直都是浑浑噩噩的状态，愣愣的呆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经常批改着作业就停下来。

办公室里刚开始很安静，不知道谁起了个头，开始议论起来。

“真看不出来，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有什么想不开的。”说话的是笑容甜美的汤梅老师。

王茹老师叹了口气，把手里的杯子重重放下：“就是呀。有什么问题就说出来慢慢解决就好了。”

“能说的出来就好了。”坐在栾依依对面的孙成平老师绷着一张脸，怒气冲天：“我就不信还没有王法了。”

这忽然冒出来的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震得大家都愣住了。

“孙老师，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呀？”

孙成平瞪了一眼问话的汤梅，拂袖而起。

留下办公室里的几个人面面相觑，汤梅回过神来，提高了音调：“真是怪人一个，不说就不说，凶什么凶。”

大家纷纷埋头干自己的事，没有人搭理她。她落了个无趣，视线落在了栾依依的身上，眼珠子一转，大步走过来，在她的桌上轻轻敲了几下。

栾依依抬起脸看向她。

“栾老师啊，你说你这个班主任接的也太不是时候了。杜老师刚去生孩子，你们班就出了这样的事。啧啧，真是可惜，肯定会影响到你年底评优了。”汤梅阴阳怪气的说着话，另一只手不停地在面前扇着。

九月的天气，已经有了凉意。

栾依依没心思和她计较，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谢谢汤老师关心，不过你还是多关心下自己吧。听说，你今年的专业课考试又没过，也不知道会不会调岗。”

换做平时，栾依依压根懒得和汤梅计较，只是现在心里又闷又堵，听到她冷嘲热讽的话瞬间反击回去。

“你……”汤梅气的脸红脖子粗，没想到这个平常看起来冷漠的栾依依竟然这么牙尖嘴利，她伸出手指点了点，越发得势不饶人：“你厉害什么？就是因为你……”

“好了，一个两个少说一句。”王茹老师重重的怕打了一下桌子：“还嫌不够乱是吧。”

汤梅狠狠的瞪了一眼栾依依，气冲冲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汤老师，栾老师心情不好，你就少说两句吧。”邓意扬也开了口。

闹剧结束，栾依依收回视线，压抑的心情并没有因为这场口角有所好转，垂下头，作业本上贺佳希三个字忽然就刺痛了她的眼。

画面回转，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清晨的校园祥和、宁静，朗朗的读书声回荡在上空，偶有一两个吃着早餐从身旁狂奔而过的学生。

“小栾老师，你说现在的学生是不是一代不如一代？”旁边的孙老师说话轻微的口音，恨铁不成钢的惋惜道。

孙老师是和他们搭班的数学老师，四十多岁，带着一副眼镜，微微有些秃头，严肃古板，偏偏又有些愤世嫉俗。

栾依依笑了笑，没有说话。

“哎，你说是不是嘛，我们上学的时候……”孙老师继续喋喋不休的唠叨着，势要在这里找到认同感。

整个过程，栾依依都保持着微笑，在孙老师看过来的时候，微微点点头，算作回应。

在她上学的时候，当年的班主任也说过这样的话。

似乎带着某些神秘的预判性和笃定，好似这样，就能够激起学生更加积极的学习性。

早自习的闹钟敲响时，栾依依刚好走到教室里面。

语文课代表周澜正领着全班同学读课文，最后两排的位置，破天荒的也坐满了人，只是抄作业的抄作业、睡觉的睡觉、看风景的看风景，犹如被按下了静音键的菜市场。

她看了一眼，踱着步子往回转，这样的情况从高一就开始了，当时的班主任花费了很多的精力和时间来整治这些学生，却收效甚微，还把自己气的住院了，后来也放弃了。

依她说，这样的孩子就不能称为学生。

只是家长不愿意让他们过早的进入社会，哪怕送到学校里来混时间，也要强逼着孩子坐在这个他们不喜欢的环境里。

这些学生，一张张青春热血的脸庞，却随时有可能会变成滴着血的恶魔。

想到这里，栾依依加快了步伐，不愿在这方小天地里多待一秒。

“栾老师。”忽然，一声微弱的叫声叫住了她，她停住脚，仔细辨别声音的来源，对上一张有些纤细眉眼的脸。

这个女生叫贺佳希，皮肤白皙，样貌乖巧，但所做的事情却与外表截然相反，打架、抽烟、喝酒，夜不归宿，她还跟着班主任去找了几次，以至于她对这个学生印象深刻。

“怎么了？”栾依依勾起一个笑容，弯下腰，与她平视。

“栾老师，我有话想和你说。”贺佳希眼眶微红，在接触她的目光后，猛地低下头。

“好。”栾依依点了点头：“放学后，我在办公室等你。”

她直起身，拍了拍贺佳希的肩膀，环视了一圈周围打量的目光，收敛了脸上的温柔神情。

栾依依闭上眼，紧紧捂住脸，青春美丽的脸庞在眼前闪过，幻化成一千种表情。

只是不同表情的脸上都是张合的嘴，似有千言万语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