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依依回到家，洗了个热水澡，还是冷的直发抖。
她裹紧了浴袍，不顾湿漉漉的头发，快速钻进了被窝里。
窗外仍然雷声轰隆，她紧紧抱住自己，听着窗外稀里哗啦的雨声，渐渐沉入了睡眠。
这一次，梦里的地点变成了学校的标志建筑物。
她推开天台的门，就看到站在边缘摇摇欲坠的人影。
嗓子像是被人紧紧扼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人影回过头来，是贺佳希熟悉的脸，脸上青紫交加，眼中含着泪：“栾老师。”
她奋力的扑上去，抓了个空。
人猛地就醒过来了，就再也无法安睡。
学校里现在流言满天飞，连她都听到了不少。孙老师自从昨天下班前被带走以后，到现在也没消息。
不过，这是别人的事情，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闭上眼，往事不经意浮现在眼前。
学校虽然在第二天就已经恢复了正常的上课秩序，但明显班里的孩子都心不在焉，心事重重。
那个空着的位置，就像一根刺，扎进了每个孩子的心间。
栾依依在心里叹了口气，收拾好书本，宣布下课。
办公室里也笼罩着一层惨淡的气氛，平常热闹的谈话都没有了，每个人都埋头苦干。
孙老师的位置一直空着，偶尔还能听到别的老师私底下的讨论声。
“没看出来孙成平那么古板，竟然还有这样龌龊的心思。”
“是呀，比他女儿大不了多少。”
一字一句，却是诛心之语。
王茹老师重重的放下笔，脸色紧绷：“闭嘴，他是我们朝夕相处的同事，我们都不相信他，他还能指望谁？”
“这又不是我说的。”汤梅老师的脸色由白变青：“他都被带走了。”
“现在也还只是调查阶段。”栾依依握紧了手中的笔，冷淡道：“大家还是不要乱猜了。”
“哟，一向冷漠的栾老师竟然还打抱不平了。”汤梅冷嘲热讽。
“汤老师你太闲了，是吧。”王茹老师再也听不下去。
“行了，行了，都别说了。”邓老师赶紧出来打圆场：“大家不要听风就是雨的，明天就出结果了。”
汤梅见自己的话被这么多人反驳，一时失了面子，又看到心上人帮着别人，恼怒的口不择言：“身正不怕影子斜，他如果没干那些龌龊事，怎么会落了把柄？”
办公室内落针可闻，大家都没有再说话。
汤梅得意洋洋继续：“要我说呀，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清脆的报告声打断了她的话。
栾依依抬头望去，竟然是他们班的卢永清。
说起来，这是一个令校长都头疼的孩子，打架、斗殴、旷课、早恋、染发，号称湾城二中第一霸。
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喊报告进办公室，他冲王老师翻了个白眼，吊儿郎当的走到栾依依跟前。
“栾老师，我有事要和你说。”
栾依依点点头，环视了一圈周围打量的目光：“好。”
走廊尽头有一个谈话室。
师生俩一前一后往里走。
拐弯处有个身影将这一幕看的真切，修剪的整齐的指甲在墙皮上抠出了一排印迹。
“说吧。”栾依依打开窗户，让空气流通起来。
“栾老师。”平常不可一世的男生在这个时候像泄了气的皮球：“孙老师不是那样的人。”
“我知道。”栾依依有些诧异，没看出来这个平常和孙老师对着干的孩子，竟然是第一个主动找上来为他辩驳的人：“现在谣言满天飞，你不需要相信。等明天就有结果了。”
卢永清听了她的安慰，表情却变得更加凝重：“栾老师，你为什么就这么肯定会是一个公正的结果？会是真正的真相吗？”
栾依依被这一连串的诘问震住了。
在记忆中模糊的哭声忽然在这一刻变得清晰起来，连稀里哗啦的大雨都盖不住那声声啼血的悲泣。
“真凶是谁？为什么无法接受法律的制裁？”
“为什么？”
“栾老师？”卢永清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却看到那个文静瘦弱的班主任僵在了原地，脸上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栾依依回过神，那些久远的以为藏起来的往事猝不及防袭来，让人无力招架：“没事，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尽管她知道，真相会被遮掩。但她还是希望她的学生能够相信，那也许并不存在的正义和公平。
卢永清沉默了一会儿：“如果，贺佳希知道自己的死亡，会给孙老师带来这样的遭遇。她一定会犹豫，一定会选择别的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
“什么问题？”栾依依连忙问道。
卢永清脸上出现了片刻的慌乱，佯装无事挥了挥手：“我胡说的。”说着，他就准备往外走。
栾依依一把拽住他的胳膊，看着这个比她还高了半个头的男生：“你到底知道什么？”
“老师，我真的是随口说的。”
“说实话，你想想孙老师。无论你知道什么，都赶紧说出来，时间已经不多了。”
两人僵持着，卢永清挣了几次，还是无法挣脱，叹了口气：“好吧，好吧。具体的情况，我也不了解，只知道贺佳希遇到了一些麻烦。”
“和社会上的人有关系吗？”
“我也不知道。那天，我从网吧打完游戏回家的路上，路过一条小巷子，看到贺佳希浑身伤痕的坐在在地，周围一个人也没有。我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后来我就把她送回家了。”
“那后来呢？她有没有什么异常举动？”
“后来在学校里她看到我就绕道走，好像很怕我的样子。”卢永清也有些疑惑：“不过，那天把她送到家门口，她问我，怎样才能摆脱这地狱样的生活？”
“那你是怎么说的？”
“我想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就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进去了。”卢永清想到那个笑容，还有些心有余悸，那个笑容在随后的几天就像一道鬼面具，如影随形在他眼前闪现，吓得他做了好几天的噩梦。
“好，谢谢。”栾依依叹了口气，拍了拍卢永清的肩膀：“如果其他同学那里有线索，你记得要及时告诉我。”
卢永清点点头，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