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依依想着心事，抬头一看，黑暗的夜色中有个人靠车站立，她定睛一看，好像是卢永清，但隔了一段距离，光线又暗，不确定道“那是卢永清吗？”

林策定睛一看，那高瘦身影不正是卢永清吗？

栾依依挣扎着要下去，却被林策一把按住，语气有几分严厉：“你要干什么？忘记腿还伤着吗？”

栾依依还是第一次听到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话，愣了一瞬，安静下来。

卢永清听到脚步声，站直了身子，往这边跑过来，担忧道：“栾老师，你怎么了？”

栾依依轻轻拍了下林策的肩膀，小声道：“我没事，先放我下来吧。”

林策转过头看了眼她，黑沉的夜色中，那一眼包含了太多的情绪，栾依依竟一时没看明白，就被林策稳稳的放了下来。

卢永清连忙过来扶着。

栾依依顺势把手搭在他的胳膊上，忍不住在他的脑门上点了一下：“你跑什么呀？八百米比赛也没见你跑这么快？”

卢永清往后仰了一下，这样一个微小的动作牵动了他脸上的伤痕，疼的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栾依依神色陡然一紧，紧张发问：“你怎么了？”

昏黄的路灯下，卢永清垂着头一言不发，栾依依捏着他的下巴仔细端详着。早上还白白嫩嫩的一张脸，此刻伤痕交错，还能清楚看到五指印。

“你又打架了。”栾依依叹了口气，脸色沉了下来：“你早上不是答应我了，这段时间不惹是生非吗？”

卢永清扭过头去看着天边的月亮，倔强的一言不发。

栾依依左右看了眼，不远处有个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药店：“你在这儿等着。”

“老师，我要回家。”

“等着。”栾依依罕见的发了脾气：“顶着这张脸回去，你不怕吓到你家人，我还怕他们打电话来指责我这个老师不负责呢。”

叛逆的少年冷哼了一声，却听话的站在了原地。

林策不放心的盯着栾依依的身影消失在转角，收回视线看了眼旁边站着的少年，然后走上去碰了碰保持着雕塑造型的少年：“嘿，好汉，一打几啊？战况如何？”

“那还用说，肯定是我赢了。”少年人的天性骄傲又逞强，脸上摆出得意的表情，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一打五，牛不牛。”

下午林策来的时候，卢永清又逃课了，所以并不知道眼前这个带着些痞气的高大男人是警察，否则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留这儿。

“牛。”林策竖起了大拇指：“你的小弟呢？都抛下你跑了吗？”

“没。我这是私事，不能把他们牵扯进来。”卢永清拍拍胸膛，却忘了身上的伤，疼的闷哼了一声。

林策动作迅速的掀起他敞开的校服里套着的黑色短袖，胸膛上一条条粗红的印字，触目惊心：“你这也是打架打的？”

卢永清讪讪的把衣服从他手里扯出来，低头整理好：“他们比我挨得更惨，那帮兔崽子不过是受人指使。”

“是谁指使的？”身后传来冰冷的声音，栾依依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提着满满一袋子药，脸上神情比着夜色还沉了几分。

卢永清脸上的骄傲得意在听到栾依依的问话时，瞬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慌乱和闪躲：“栾老师，你走路怎么和猫似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栾依依没有理他的插科打诨，沉着脸又往前走了一大步，一字一句：“到底谁指使的？”

灯光下，那个无法无天的叛逆少年求救似的看了一眼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男人，后者摊了摊手，做了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现在任谁都能看出来，这个身材娇小的女老师裹挟着满腔怒火，只需要一点点的火星，就会瞬间炸毛。

“栾老师，你别问了。”

栾依依的瞳孔猛地一缩，迅速反应过来：“是不是和今早的谈话有关系？”

“没，没有的事。”少年神色陡然一紧，慌忙掩饰：“您想太多了。”

林策在来的路上已经听过他俩的谈话，看到少年异常的表现，神情瞬间变得凝重，如果栾依依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么这件事到底谁是幕后推手？是不是意味着一开始，就有人刻意在误导他们，把所有的线索引向孙成平……

一瞬间，他的脑海里闪过很多线索，千头万绪，最终串成了一个闭合圆，林策看向栾依依，在那个女人的眼里看到了了然的神色。

栾依依耐着性子上完了药，但因为那个猜想，动作一点也不温柔，卢永清依旧还嬉皮笑脸。

“老师，你轻点，我的魅力就靠我这张高颜值的脸了。”

“栾老师，你还是笑起来好看，你这样冷着脸，感觉快过冬了一样。”

无论他怎样插科打诨，栾依依都冷着一张脸，手里的动作却慢慢温柔下来。

上完了药，已经月色中天了。

栾依依把剩下的药塞到卢永清手里：“按说明书上按时吃药。”

卢永清张了张嘴，终于开口：“栾老师，我知道你来找我是因为什么事？”

“你知道就好。”林策看够了热闹，正色道：“教育局为了尽快平息家长的愤怒和舆论的压力，明早就会宣布对孙成平老师的通报结果了。”

“到时候，他的这一辈子都毁掉了，他会被学校开除，再也无法当老师，离开教育界；他的女儿从此会背上骂名，在学校再也无法抬起头来做人；他们一家人会一直被人戳脊梁骨；他不论走到哪里，都会背负这个污名，再也无法堂堂正正抬起头，再也不能从事自己喜欢的教育行业，也许都无法再在这个社会立足。你想看着这样的惨剧发生吗？”栾依依接过林策的话，漆黑的眼睛紧紧盯着面前这个比她高了半个头的学生，语气又轻又急，每一句话都像是在泣血。她说道最后，眼睛里起了雾：“卢永清，既然你相信他，为什么不把真相说出来？”

卢永清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不断地摇头，下意识的往后连着退了一步：“我……”

他我了半天，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栾依依心里的温度一点点凉下来，沉默了几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