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华情绪低落,在邻村的婚宴上多喝了几杯。那新娘是外省姑娘,众人酒席上免不了多聊几句,有人乘兴追问木儿的事,喝高的荣华稀里糊涂地把他遇见石美美的离奇事和盘托出,而且讲得活灵活现,老婆鲁琴的叮嘱忘得一干二净,陈爱钱刚好同桌,惊讶得合不拢嘴。
做为亲身经历事变的见证人,陈爱钱岂能憋住?也不知道木儿马上要定亲的事儿,又恰巧在路上遇见了木儿,就把荣华说的事三两下倒给了木儿。
说漏了嘴,荣华后悔莫及,连夜晚赶紧找爱钱封口,没想到他早已捅给了木儿,只能作罢。
天黑了,他刚回到屋里,木儿就来了:“梁叔,美美给你说什么话了?”
“我酒后胡言,没有的事,过两天让霍丫丫陪你去县城买一身衣服,过几天就去定亲,快回去!”荣华撒谎,边说边推着木儿,“回去早点休息。”
送出去关门。
“你不说不回去睡。”木儿坐在石凳子上。
硬核凸显,荣华听见,笑着进屋。
第二天一大早,荣华出门锻炼,开门吓了一跳,木儿睡在石头上梦话连篇。
他没啃声离开了。
“叔,电话号码。”
“没有,回去!”荣华后悔得要命。
村民过来看究竟。
第三天一大早,荣华出门锻炼,开门又吓了一跳,木儿又睡在石头上。
他进屋把电话号码写在纸上,塞进木儿的上衣兜里走了。
听天由命吧。
木儿把电话号码拿给爱钱,爱钱又来征询荣华的意见。
荣华摆手:“爱咋咋地。”边说边递过大手机。
爱钱当面打通,一阵南腔北调的普通话后:“那边说没有这个人,倒是有这个工厂 。”
其实荣华很想知道。
“看来我真眼花了,哪儿有那么巧的事?不提了,明天赶紧去县城买衣服。”荣华接过电话。
大家谁不想揭开这个压在心上的石头。
“她欠咱们一个说法,耍弄了一村子的人,咱们不是傻子,木儿的一千多元也不是石头缝子蹦出来的,就图这两点,找到她骂几声解解气也不是不可以。不搞清楚会是一辈子的鲠。”爱钱的手搭在木儿的肩膀上,救了儿女的大恩憋在心里还未谢,正在找出口。
“别多事!弄得飞了鸭子打了蛋——两落空。”荣华不耐烦了,“雾里看花的事,虚里来就虚里去吧,越追究事越多。”
“要趁早,万一人家走了,揣天爷屁股去?”爱钱不赞同荣华的迁就态度。
“起事的根!”荣华的指头点点爱钱。
一个混沌的苗头,引起了一连串反应。
……
四月,爱钱和木儿急急慌慌人困马乏地到了龙腾市。
寸头、夹克的木儿,卷发、运动衣的爱钱。
虎跃电子厂,几个大字赫然入目,这个位于郊区的大厂子颇有气势。一排排的厂房井然排列,一字摆开的大货车,进出厂房的搬运工人正在装车,一片繁荣景象。
空气闷热,门房的保安在打瞌睡。
两人闷着头往里钻。
“站住!”黑眼圈保安忽地站起来,用力睁着醉眼:“找谁?”
“石美美。”爱钱转身说。
“石,石美美?没有这个人。”保安摆着沉重的头。
木儿的眼神复杂。
爱钱示意木儿拿出相片,“就这个女的,有吗?”爱钱递过去。
保安拿着相片看,又仔细打量爱钱和木儿。
如果没有,真是英雄白跑路了。
“你们是她什么人?”保安问。
有眉目!
“是她什么人?嗷,朋友吧。她还在这儿吧?改名字了?”爱钱探底。
“在这。不过不叫什么妹妹(美美),米经理,米珍珍。”
“米珍珍?不会是孪生姐妹吧?也不对,怎么不是一个姓?让我们进去看看。”
“来登记一下。”
两人登记完。
“第七栋办公楼。”保安带着他们过去。
木儿脸红,紧张流汗,跟在爱钱身后。
一个五层楼前,他们上了二楼。
木儿的胳膊无处安放,象个负伤的鸭子。
巨大的办公区,玻璃格挡成数个小区间。
一个玻璃门。
“米经理,有人找。”保安敲门。
门打开,一个黑色西装的短发女子,“请进来。”
“小仁好。”保安打招呼,转身离开。
清爽的办公室,灰色的沙发,深紫色的办公桌,蓝色西装,齐肩的爆炸头,一个陌生的背影,一个被称呼米经理的女子站在窗前向外凝望。
爱钱和木儿不约而同地失望。
“请坐。”
“米总!”小仁走近蓝色西装女子。
木儿和爱钱突然瞪大了眼睛。
惊魂一转!
“美美!”木儿脱口而出。
女子亦惊奇后退。
从天而降的木儿!她发愣,捂胸口。
又细又密的棕色卷发八面出锋,凌而不乱, 衬托着陶瓷般的肌肤!饱满精致的瓜子脸,光洁的额头,复古的红唇,时尚而抢眼,率性而有叛逆感,俏丽活泼狂野优雅美萌大气,与周围条理分明的环境格格不入。
不食人间烟火的女神。
强忍,终究忍不住眼泪扑簌簌流下。
一片白墙上,一张黑白色的速写人像,站在亭子前,那分明就是美美,木儿的神来之笔。
木儿的笑意掠过面颊,又转瞬消失。
小仁递过水杯悄悄退出。
爱钱一直盯着美美,要看清她骗人的蛛丝马迹,看她今天如何解释。
木儿低头一个劲儿搓手,这种环境本身压迫着他,又面对曾经的恋人,骗人的狠心女人。
“是你告诉木儿叔叔你的地址吗?”
“是的,我第一眼以为是木儿,脸型和高耸的鼻尖太像了,我的身后跟着弟弟,我不能说更多,我以为你们知道的希望渺茫。”
“能出去吗?”爱钱面无表情地问。
“我爸爸的公司,我出不去。”美美冷静下来,抹去泪痕。
把戏又出来了!自己爸爸的公司出不去,不是笑话吗?骗人的戏法太小儿科了!
“你不是叫石美美,怎么成了姓米的?姓氏也能随意变化吗?”爱钱冷笑着问。
“我妈姓石,我爸姓米。”
爱钱单刀直入:“该你自己解释一下了!”
“楼下说。”美美起身开门,三人下楼来到一个喷泉旁。
木儿靠在一个鱼儿样的石雕旁,抓耳挠腮,眼皮频繁开合。
这是个巨大的工厂,两头望不到边。
“我直说吧,那天,我爸派人劫走了我, 骗我到宾馆外,把我塞进车里开回来,我身不由己,他们用钱买通我的表姐。因为第一个丈夫害苦了我,说我跟着你会遭罪的。我知道,对不起三个字已苍白无力,我指望有一天自己能去你们那儿。我爸把公司的大事交给我,其中一个原因就是牵制我, 要把我嫁给他同行的儿子,把我当一个筹码,我不会同意的。”
木儿红了眼圈,爱钱正在半疑半信。
“好家伙,你们找上门来了!”一个粗鲁的声音从喷泉旁飞过来。
爱钱大惊,怎么会是他,苟精,公鸡头苟精!和一个小眼大嘴的中年男子过来了。
木儿瞪大了眼睛。
无巧不成书。
美美突然尴尬无比。
变数顿生!
“你们以为这是拍戏演电影?想怎么就怎么?”很有气派的大嘴男子叼着大烟卷,皱着眉毛问道。
“这是我爸,你们别太在意他的话。”美美小声说道,并看看木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