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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子梁木儿 第十九章 一进疯人院

第二天,贾辉造酒的设备火速到位,四五个安装调试人员不分昼夜地忙碌了两天,终于调兑出他们认为合格的酒品 。

荣华对外宣称,这儿是周转酒的库房。

妹夫派来的一个资深技术员勾兑、灌装、贴标、包装。

当地名酒“××酒”艳丽登场。

木儿紧随他们的前后,递药瓶,递勺子,搬酒精,殷勤无比。那个竖眉竖眼的技术员却对木儿没有好气色,没有顺当话,一个下苦力的搬运工怎么可以围在技术员的身边?

活动空间受限,活儿干不到点子上,受荣华的训斥,木儿越发不自在起来。

晚上木儿装车,用帆布遮盖,汽车开走,木儿睡觉。

“你只管干活儿,别人问你,你说不认识不知道。”

“怎么了?”木儿问。

“你个然怂,非要我点破,这是仿造的假酒!”荣华怒了,要不是靠木儿装货,他真不想理采他。

假酒!木儿扔下箱子走了,头也没回。

……

“不好了老嫂子,你侄儿疯了,有人在镇上看见了。”二百斤的霍丫丫跑进来。

鲁琴大惊失色,拉着霍丫丫跑向镇上。

寒风扫着落叶垃圾在羊角镇的街道上穿行,木儿拖着一只大拖鞋,上身一件背心,下身一个厚棉裤,肩上站着一只大红公鸡,跟在另一个更拉风的疯子后面。

头顶乌纱帽,粗绳子牵着两边已闪断的大软翅,脸上染红白黑三色,一身污垢的大红官袍,腰里吊着一根圆竹圈,竹圈上系着红红黄黄几大包所有的家当。肩挎一绿色大包装满书本瓶子,左脚蹬一火箭高跟黑皮鞋 右脚蹬一圆头平底红皮鞋,左手持一快板,右手提着时刻要掉下去的竹圈,挨家挨户一路唱来。

“大老板,多行善,门外来个穷光蛋。”走路一深一浅地。

“掌柜的,别作难,一毛一块当捐献。”屁股后面的袋子也一跳一跳地。

“不赖不赖真不赖,老板终要发大财。”唱着押韵还不结巴。

木儿跟在后面,一手提着铜铙钹,一手敲得当当响,瞪着眼睛,肩头的那公鸡一惊一乍地。

“真不给假不给,看来老板没道理。”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一个有内涵的文疯子。

“叫你掏,你不掏,你比人家尿得高。”文疯子骂人了。

“滚!”店主抡着拳头过来,文疯子颠着跑开,木儿一个马步,挥拳出手,店主躲开,木儿抓起一把蒜薹扔向空中又接住,公鸡惊叫起来,前后晃动却不下来。

立正敬礼手掌前推挡住大卡车,木儿一夫当关。

又在街道疯跑呐喊,听见舞曲跳几下,身边跟着一大群看热闹的,木儿更卖力了。

鲁琴和霍丫丫死拽着木儿回了家。

“刚好玩,真好玩!”木儿一双疯狂的眼神瞪着鲁琴,就像盯着一个陌生人,让鲁琴不知所措。

和昨天判若两人,灵魂好象游荡在另一个世界中。

荣华凶巴巴地眼神杀过去,犹如掉进无底洞中,没有了丝毫回应。

“鲁琴,你侄子疯了,再不治就疯实了 ,牛角村的媳妇知道了就黄了,赶紧给治治。”镇上的人看见鲁琴就说。

荣华嘴唇铁青,去精神病院联系好床位,只等有空就把木儿送去。

春节后的一天,荣华租来一辆面包车,鲁琴从家里拿来干净衣服和碗筷等生活用品,要把木儿送去医院治疗。

年后三月,木儿和牛角村的翠翠就要定亲了,所以治好病是十万火急的事。

车停在木儿的院子里,荣华竖着眉毛,站在院子里盯着木儿换上干净衣服,鲁琴把一些日用品放进车里。

木儿脸色呆滞,依稀看到他僵死的固定的笑意。

荣华坐在了前排,木儿和鲁琴坐在后面。

县城的平安精神病院前,鲁琴一手搀着木儿的胳膊,一手提着袋子,荣华扛着大包向里走去。

医院的门口,一排平房前的水泥地上,一个中年女人坐在铺平的被褥上,初春的冷风吹着她脏乱的长发。她的嘴里一个劲儿地念叨着:“好好好,快去上来,快去上来。”

“你家是哪儿的?”两个青年男子蹲在女人的前面问,一个用手揭开铺在地上的新被子,最底层是一张塑料薄膜。

“三里沟的。”女人目光散乱。

“三里沟几队的,我们送你回去。”一个男子问。

“回去?太远了,几天都到不了。”女人回答。

“三里沟不远,坐车十分钟就到,送你回去吧,这儿太冷。”

“北里河的,娃不听话。”女人又改口了,双手摆弄着被子。

“你告诉我们你的家,我们送你回去,我们是县民政局的。”

女人在整理被子,扯乱又拉平。

一个男子起身离开,不一会儿抱来一个厚厚的被子,加盖在她的被子上。

荣华三人走到门诊楼前,一伙人站着晒太阳,像是出来透气的病人。

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子,旁若无人地低着头在地面搜寻什么,看到地面的烟头就两眼放光地跑过去捡起来装进兜里,眼光又回归死寂,反反复复搜寻着。

开着的装有钢筋护栏的窗户口,一张圆圆的女人笑脸一动不动地向外凝视着,偶尔微微点头,像在饶有兴趣地聆听着来自空气中滔滔汩汩的有趣故事。

很小的大厅,病人不多,鲁琴挂了号,三人找到精神科外,坐在木条凳上等待。

木儿局促不安,四下张望。

对面椅子上,一个女孩咯咯咯地笑个不停,嘴里不时蹦出一句:“傻逼!”,身旁的中年女人脸色忧愁地望着女孩。

“梁木儿!”科室的门开了一个缝,一个粗壮的白大褂伸出头喊。

鲁琴扶起木儿进去。

“你是梁木儿?好,坐下。”一个青年男医生笑眯眯地问,那张脸方得出奇,好象经过木匠刨子的修正。

“前段时间我来过,他的情况我给你大概说过。”荣华挤眉弄眼地说。

方脸王医生默契地点点头。

“哧哧——”旁边刚看完的病人往地上坐,两只胳膊欢快地乱抡着,圆肚子露出来,一个男子抱着往外拖,粗壮的白大褂过去帮着往外拉,木儿刚坐下被推了一下。

“认识字吗?”方脸王医生问木儿。

“认识”鲁琴回答。

方脸王医生递过来一张表格让木儿选填。

颤抖的手地在纸上打钩,一举一动变成一个稚嫩怯弱的孩子。

方脸王医生开了检查单。

鲁琴陪着木儿检查了血常规、脑电图、脑部ct、肌电图。

一切正常。

“先住下,再做些详细检查,观察一下。”王医生开了住院单。

护士小张带着他们上了五楼的护士站,测量木儿身高、体重、体温、血压,检查所有的内衣口袋,尖锐、绳状和金属类易造成自残的都不能带进去。小张把写有名字和号码的蓝色手环带在木儿的手腕上,让木儿换上灰色的病号服,穿上拖鞋。

小张把他们带到一个大铁门前。

这是一排四个单列的病室,外边坐着两个病人,哐当的开门声他们似乎没听见。

一个五十多岁乱发长胡子的男人正在走廊来回踱步,从这头走到那头,又急促地转身返回,目光蒙蒙一片,聚焦功能好象失灵了,进来的人对他就像空气。

木儿被安排在靠近铁门的病室。

小张把写有名字和床号的标签贴在床头。

白色的被褥,白色的墙壁,一张奶油色的桌子和凳子。

鲁琴把带来的物品搁在桌面,叮嘱木儿配合医生检查,她回去安顿一下明天上午一定赶来,今后每天都照顾他。

木儿嘴角抽搐紧张不安。

抽了两小瓶子血。

“哐当”一声,象撞击心脏的声音,铁门锁上了。

木儿蹲在了地上,双手抱头,像个孩子般哭泣。

复归平静。

“嗨——嗨——嗨——”一个粗壮撞墙的声音,没有任何情感和意义的动物般的嚎叫声,带着沉重的钝音,如吐出的巨大的木柱子,在狭小的走廊碰撞、翻滚……

长胡子在吸气发力,双目圆睁。

关门声开启了他的疯狂模式。

一个护士进来,看着长胡子服下一粒药,又带他进了病房,不久听到他的打鼾声。

另一个胖子病人俯身站在凳子上,开始对着地面侃侃而谈:“乡党,话不能这么说,让我用菜刀切断我的脖子,啥?叫我睡下切,笑死人咧,制搭(这儿)连个案板都没有,扎木(怎么)切里,嗷,组藏(就像)锯木头一样左拉右扯?哈哈哈,撩滴很(好的很)!莫向(不行),狗叫开了……”

木儿大汗淋漓,胸口哗哗哗地跳动着,扒在窗口。

窗外,医院的后广场上,三三两两的灰色病号服在五颜六色的衣服陪伴下,沿着两边排列冬青树的小路散步,偶尔有激动的声音在广场散开。

高墙的铁丝网上,麻雀正在自由聚会。

“哐当”一声铁门开了,小张身后跟着两个端着碗筷的妇女,好象是患者的家属。

“开饭了!”小张喊一声。

“不叫我吃,胃里有个窟窿会漏掉,不去就不会。”胖子坐在凳子上望着天花板,右手装着吸烟的样子,二郎腿抖动着,很轻松的样子。

长胡子跟着一个妇女出去了,胖子也被搀着走了。

最里面的病室门口,一个瘦男子探了探头。护士走过去,咣!瘦子的门从里关上了。

“下去吃饭”护士朝木儿招招手。

护士锁门。

木儿几人跟着小张来到一楼的饭厅,排队打饭。

“我不吃,饭里有老鼠药!”一个女人尖叫。

女人对面的男子用勺子挖了点饭放进嘴里大嚼,象哄小孩子一样。

护士看着他们吃完饭。

木儿吃完洗了碗,护士收起碗筷。

二楼,小张推着小车,按照编号给每人一包药片。

“张嘴!”小张朝长胡子喊,长胡子张大嘴,“啊——”,像个小学生,“卷起舌头,手伸出来。”小张检查。

最里面的病室门闭着,小张推不开。

木儿暂时没药。

天色渐晚,木儿枯坐在床边。

“哐当”一声铁门开了,又哐当一声关上。

从木儿门口过去三个男子,看衣着打扮该是病人的家属。

“吃不吃?”最里面传来一声怒喝。

“不吃,我好着,为啥吃药?”好象那个瘦子。

“啪啪啪”连续击打声。

“啊——,我要出院,为啥关住我?”

“再问一句,吃不吃?”

“不吃!”

“咚——咚——”头撞桌子的声音 。

木儿的头发竖起来,浑身发冷。

吵吵嚷嚷出了门,又吵吵嚷嚷地进去。

瘦子痛苦嚎叫。

“我要出院——我是个好人——”

“好人?邻居家的锁子眼是不是你经常堵住?水管是不是你剪断的?麦草垛子是不是你点燃的?夏天穿棉袄,冬天穿裙子,动不动翘着兰花指剪刀手,自言自语大喊大叫,幼儿园跳舞你跟在后面扭屁股,描眉毛画口红抹胭脂扎辫子,快六十的老查查(家伙)疯言疯语胡颠乱跑算正常吗?”

“我爱怎么就怎么,我乐意我自由我快活!腿长在我身上能跳就是好的,嘴长在我脸上能喊就是好的。你们都欺负我,我要拉起我的队伍和你们分开,我可是恐怖组织的头目。”

“吃!”桌子剧烈的晃动声。

“啊!”药片塞进嘴里,咕咚一声,一阵咳嗽一阵呛。

“给脸不要脸,敬酒不吃吃罚酒!”三个壮汉出去了,“哐当”一声门锁上了。

木儿搂着胸口瘫倒在床上。

一只小鸡卧在了他的身边,猫咪蹭他的脸,他站起来要去村口溜溜……空旷的荒野中,暮色沉沉,低矮的石头砌成的房子前……房子没有门,只有一个很小的洞口……一股巨大的恐惧袭来……狼群的嗥叫声四起……人身猪头巨嘴獠牙的怪物……绿莹莹鬼火游走的狼眼……他跑向石屋……藤蔓缠绕……拼命挤进狭小的洞口……屋顶压在他爬行的背上……胸闷气荒一片涌上来的大水淹没了他……

“救命!”木儿一声大喊,从床上蹦起来,到处一片雪白,凳子桌子在地上生了根,“救命!”。

喊声贯穿了几层楼。

“刷——”走廊的灯亮了,雪白雪白。

“咣!”铁门大开。

涌进来两个男子,木儿挥舞着拳头就打,那眼珠子变成了塑料豆豆。

四根绑带勒住木儿的脚腿胳膊,他拼命挣扎,咬牙切齿。

量体温、测血压,一粒药片塞进嘴里,咕咚一声被水冲下。

十几分钟后,一切又归于平静。

木儿醒来,睁开双眼,看见护士的嘴巴动着,听不清说什么。

护士出去了,铁门锁上了。

他的心脏变成了薄而脆的铁皮,跟着“咣当”的锁门声震颤。

他的铁心震动了一下,带着颤音,余音绕遍全身。

护士进来,抽血,量体温,做记录。

他惊恐的眼里蓄满泪水。

进来两个护士,仔细打量他,揭开了绑带。

他被两个护士搀扶下楼。

阳光斜射着洒满三楼大厅。

心理科室外,排满了候诊的人。

木儿象只野狗蜷缩在凳子上。

一阵剧烈的吵闹声,有护士跑下来喊求援,五楼刚来的武疯子开打了。

咚咚咚跑上去几个护士,楼梯嗡嗡作响,所有人的目光转向楼上。

“饿要上厕所”,木儿坐起来。

护士盯着他看,象看一只准备咬人的疯狗,用手指指角落处的洗手间。

一个年轻高大的病人脱下病号服,手摸着蓝色的褂子,站在卫生间的角落,一个人嘿嘿窃笑,又脱下又穿上,反反复复。

木儿站在厕所的隔板里,突然脱去灰色的病号服,露出土黄色的外套,走出厕所。

五楼的还有隐约的吵闹声,护士的头扒在楼口往上看。

大厅人来人往,今天就诊的病人真多,陪伴的家属也多。

木儿冲出厕所飞奔,躲过护士,飞身跃过医护车,保安迎面扑来,木儿闪身跃上楼梯护栏,噌噌噌如飞檐走壁,一个跑酷高手转瞬冲向大门。

“老李老李有病人逃跑请拦截请拦截!”奔跑的对讲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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