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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子梁木儿 第十八章 新冤家路窄

推着自行车不骑,和平日不待见的侄子一路走回家,真有点勉为其难。

两人闷声不语地一前一后走着。

此时荣华狂跳的心,已被另两个土陶罐牢牢揪住。

或许,那两个看上去更像尿壶的家伙,说不定也会造出什么惊人的奇迹来。

鼠窝藏宝!

但这三个罐子,对侄子来说就是一堆垃圾,一文不值,拆房子时免不了被摔碎,连同粉红色的老鼠婴儿一起倒掉。

这相当于他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可以心安理得地拥有。

一堆炭火开始在他的肚子里熊熊燃烧。

一个多小时的疾走,荣华带着木儿回到了羊角村。

“莱休莱休莱莱莱莱莱休……”半吊子的牛田喊起流行曲子,昂头挺胸双手插兜大模大样撇着o型腿,“哇呜!救人英雄回来了!”

十几只街狗呼应着奔走狂叫。

村民惊喜着凑过去,白色竖条纹上衣的木儿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跨上自行车,荣华一溜烟却到了木儿的院子,车子靠墙,推开柴门,站在老鼠屎铺成的地毯上,挪了破棉絮,移了上面的大箱子,打开下面的小木箱,还是几十只黑色的闪电一晃消失。他快速提出两只小陶罐,一一倒掉光溜溜的粉色小老鼠,掏出破棉絮,把两个土陶罐装在自行车的袋子里,返身摞好箱子和棉絮,拉上柴门,一转眼回到了自己家里。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此时的木儿,正被热心的问候围攻。

有些强忍笑意的人尽量忽视他的奇装异服 。

紧梆梆的条纹上衣,刺眼的大菊花领子,遮不住头顶的鸭舌帽,扯烂的裤裆,就像国外电影里搞杂耍的小丑,只差在眉心抹片儿牙膏。

“这两天你去哪儿了?”鲁琴握着侄子的手,目光关切至极。

“你的胳膊怎么缠着绷带?他们打你了?在哪儿打的?” 眼里噙着泪花的吴小月。

“耀村土崖下,一个胖子从高处跳下来砸的,一个用脚踢。”木儿高扬着手臂,黑色的指甲上下飞舞,像只展翅的鸟儿,边说边要飞出人群。

成了焦点,异常紧张。

“婷婷是你救得?认识婷婷不?”娄菊花问。

鲁琴觉着,她在验证什么,因为这不是谁都能,或者愿意去做的。

“爱钱哥的女子,一个人拉她,被我抱住了,说婷婷快跑,她和星星跑了。”双手搂抱的姿势。

“你人高马大地被他们打成这样?”

“胳膊砸坏动不了,他们俩还要追,我抱住他们的腿不放开。又抬我往棺材里装,用脚蹬住不进去,可把嘴堵上了,用绳子绑在车厢上了,盖着被子。”拉开弓步,一只腿一登。

大伙笑着躲闪,有人捂嘴偷笑。

“那你怎么跑了?”

“ 裤兜里有苹果刀,割断绳绳,车转弯时跑了。”手掌象刀切割,又示意大家离他远点,突然一个后空翻!

他毫不掩饰的肢体动作多而夸张, 某种压力如电流沿着胳膊和多余的手势消耗在空中。

有人搂着肚子笑。

小月却失声痛哭!

鲁琴明白,她受到了刻骨铭心的感动。

那么危险的处境,精明人不会冒险尝试。

可人人不看好的侄儿,一个直肠子的笨蛋,被人当笑料的凉娃,在危急关头忘掉安危,奋不顾身地缠着坏人……

鲁琴泪如雨下!

“这衣服谁给的?”

“一个婆婆。”示意脸上有皱纹。

“我娃,你把衣服穿好点,佛靠金装,人靠衣装,你不穿好点人笑话里。”碎嘴婆用手揪揪木儿的条纹袖子。

“就是,打扮好了加分,打扮差了丢人。”林敏儿附和道。

木儿摸了两把脸。

“你怎么跑县城去了?”

“手腕流血,就看着灯光最多的地方走,去包了伤。”指指手腕上的绷带。

“好好说话,不要伸胳膊伸腿的,”鲁琴按着木儿胳膊,抹着眼泪,“我娃儿的心才是最好的。”

吴小月拿来丈夫陈爱钱的大棉袄给换上,并拉着要去她家里吃饭。

最后木儿跟着婶子去了。

荣华正在屋后擦拭着土陶罐,听见前院有人,快步出来。

神采奕奕,目光灼灼。

“今天下午把你的杂物整理出来,我去请挖掘机,明天拆了你的老房子,过几天盖几间简易房,给你买张床,添点厨房用具,安顿停当了告诉碎脚婆, ”荣华拿着长辈的腔调对局促不安的侄儿说,都是轻而易举的事,又连打了几个哈欠,“把翠翠定下来 ,结婚后谋点小生意,安安稳稳过日子。”

鲁琴意外地感到,丈夫对侄儿的态度大变。而且今天的精神不错,陪着侄儿走了十几里路,依旧状态奇佳,平时走三里路准会怨气冲天。

他的手搭在侄儿的后背走进客厅。

鲁琴心里暖烘烘地。

她翻箱倒柜地拽出来几套衣服,让木儿换了裤子。

她送饭上来,腿脚利索了很多。

“就算是被人抢走,这么长时间也没来找,又不是不知道地方,明显是在坑骗咱们。婶子真不想再看着你受那个煎熬,把心收回来,屋子收拾好,衣服穿利索,下个月商量个时间,让牛角村的翠翠家来了解一下咱们这边的情况,认个门,双方再商议个好日子把礼金送了,过个一年半载把婚一结。”鲁琴坐在侄儿身边夹菜给木儿,“牛角村的翠翠你到底觉得怎么样?反正我觉着不错,黄花闺女,门当户对的,谁也不小瞧谁。再说你年龄不小了,村里比咱们条件好的单身可多了去。”鲁琴贴近侄儿耐心劝导,“你觉着不称心了咱就回信,不要让人家苦等,翠翠可是一心跟你的,你也明白。”

“还想东想西?”荣华怒喝 ,“明显是个大坑嘛,钱诈了人跑了,不该是咱的还在妄想,牛角村的你再不定下来我们就不管了,你自己决定。”又突然语气柔和,“我们那时的婚姻都是遵循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决定的,不见面就定亲结婚的多的是,不照样过下来了?碎脚婆就是讨饭时被她现在的老汉一件花衬衫定下来的,多简单。人家翠翠现在撵着要跟你,你这样的情况,错过了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了,你考虑清楚了,要继续单身你就犟。”

木儿抹着眼泪点着头。

“想通了就行。你叔叔在你的院子里帮你姑父装酒,我给你说过,等你结婚时就搬出来,不影响你过日子,你不摆水果摊了就在里面帮忙,你叔叔按月发给你工资可好? ”

“行。”

荣华手捧饭碗在客厅转圈。

“坐下吃,怎么心不在焉地?”鲁琴望着丈夫。

“我思谋明天的活儿怎么个干法。”

“不都已经说好了吗,只等你的回话了。”

“是是是,我考虑怎么省时省工,吃。”

“今晚给飞儿打电话,他说木儿盖房子时告诉他一声,好寄些钱回来。”

“行,马上打。”

……

第二天,老旧的屋子被挖掘机掀翻,用拖拉机拉走,包括那个住着耗子一家的三室一厅,全部在一天内无影无踪。

一个情景让荣华稍有惭愧,木儿在清理柴屋时,在鼠窝的空箱子前站立很久,被训斥一句后才离开。

给他又能怎样?什么都不懂。

院子很快变成一块空地,只留下几只鸡在慌张乱跑。

前几年七八个人五天的工作量,现在机械化普及后只要一天。

第五天,四间带保温层的简易房和一个大天棚又安装完成。

荣华特意在简易房的外墙加了一层土坯,又粉刷一新,屋顶加了一层手工青瓦,夏天隔热冬天保暖,住五十年都没问题。

他追求尽善尽美的性情又发挥了一番。

鲁琴喜滋滋地打扫新屋子。

木儿把整理出来的盆盆罐罐衣物桌子柜子摆放进去,鲁琴布置了厨房。

碎脚婆向牛角村的翠翠家电话汇报工程进展情况,商议在下一周的星期一来木儿家。

一切在荣华的安排下快速有序地展开。

星期一上午十点,翠翠一家准时赴约。

打先锋的碎脚婆先来通了信,说翠翠一家已到路口,木儿快去迎接。

木儿僵笑着没动,蓝色夹克蓝色筒裤黑色皮鞋。

荣华双手交叉看了侄儿一眼。

鲁琴笑着推了侄儿一下,两人来到村口。

那四口来了!浓妆艳抹左顾右盼的翠翠打头阵,打着拐杖稳稳当当的驼背老太婆跟在身后,两个一模一样的孪生兄弟熊腰虎步地紧随两边如私家护卫,每根一百斤的大象腿豪迈生风,大肚腩一颤一颤,再配上两幅墨镜,那就是米国总统的保镖了。

不是相亲,倒象示威。

面对两张强颜欢笑的疙瘩脸,木儿倒吸了几口冷气。

冤家路窄!

喜气洋洋的翠翠一看见木儿,顾不得女家矜持,昂着涂脂抹粉的大白脸快速过来。

鲁琴示意接住翠翠的礼物,自己直奔驼背婆去。

翠翠多情的撇了几个眉眼。

驼背婆倒是喜形于色,毕竟这是年轻人的好事,她也可以放下心头的包袱。

荣华递烟,吧嗒,两兄弟打开精致的打火机,腾云驾雾进了院子。

远远围观的村民评头论足。

“好滴!”翠翠毫不遮掩自己的惊喜,“这个房子新潮!住着一定不错。嗷,里面真白!院子多紧凑!”

“滚!真想踢你一脚!”嘴上大黑痣的哥哥小声呵斥,“丢人现眼,回去收拾你。”

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几人稀稀拉拉到了荣华家里,可口的饭菜已准备就绪。

木儿帮着婶婶上菜端饭, 翠翠也跟着木儿忙前忙后,一点没把自己当外人,鲁琴对她相当满意,两人不时地聊东聊西,而且鲁琴发现,翠翠鼻尖上的大黑痣不见了,可见她对木儿还是相当上心。

鲁琴看着侄儿消瘦了一圈的身子就伤心,盖房被阻拦,又被打出家门在地里睡了几天,又被人贩子打伤,又有南方女人造成的持续伤害,搁在谁身上都不好消化。

大圆桌围成一圈,孪生兄弟占了四个人的地方。碎脚婆想不到,打了架的冤家还能坐在了一起谈婚论嫁。

带把肘子,猪肉丸子,回锅肉片……十几个热菜凉菜,西凤酒。

木儿陪着喝了几杯,酒精让他活泛起来。

鲁琴看着侄儿高兴,心下也宽畅了不少。

“都是实在人,我把一些话说在前面,免得大家心里疙疙瘩瘩。”碎脚婆开口了,“翠翠一家回去商议好需要的礼金,我回头再和琴琴商量,拿出个都能接受的数字,好不好?”碎脚婆看着驼背婆。

“行,那我说两句,翠翠可是我们一家的宝贝,聪明伶俐善解人意,谁娶了谁有福气。这个礼金不被别人的多,也不能比别人的少,定亲后该买的三转一响也不能少了,”驼背婆的声音很象少妇的,“反正大家面子上能过去就行。”

“没问题没问题,他姨也不是外人了,该说的就说。”荣华赶忙附和。

“你落后太太了,三转一响的手表、自行车、缝纫机、录音机早落伍了,人家现在流行彩电、冰箱、洗衣机、空调了。”嘴上大黑痣的哥哥说。

“买买不起。”木儿的头歪了歪说。

“买不起就不定媳妇了吧,一个人一分钱也不花。”黑痣哥哥黄了脸。

木儿起身离开。

“木儿去看看厨房的水开了没。”鲁琴面露尬色,“没事,该买啥就买啥。”

“我不要!”翠翠小声说。

“别犯贱!”黑痣哥说。

“冰箱空什么咱不考虑,彩电和洗衣机要买的,也花不了多钱,反正也是他们用,只是别让娘家人太丢人。”驼背婆有点不乐意。

“几千元还还少吗?”门外的木儿。

“ 这事我说了算,不听他们的,” 鲁琴补赔说,“你们回去商量一下,劳烦婶婶回个话就行。”鲁琴握握碎脚婆的手。

酒足饭饱,长话短说,商定明年五月去女方家正式定亲。

礼金数量的多少待定 。

比较满意的女方走了。

“从今天开始,要走有走相,坐有坐姿,穿衣像模像样,敬酒有礼有节,如果再奇装异服怪模怪样,女方知道了婚事也就黄了。”荣华对侄儿训话。

木儿闷坐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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